慕容烈冷笑一聲,不再理她,不再看她,拂袖就要出房。崔芷兒情急之下,撲前想要拉住他,全然不顧自身傷重。
慕容烈頭也不回,一袖反揮,袖角拂中崔芷兒的睡穴,同時以一股柔力,將她送回床上,而他,往房外走的步子卻沒有半點停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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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房間,房外的兩個侍女一起施禮。
「重新替她處理傷口,好好照顧她,一應藥物、飲食,不可缺少,也不許她走出房去。」慕容烈口里吩咐,腳步不停,一直走進風雲樓的正廳。
正廳里早已跪了兩個全身直打哆嗦的人——張阿虎和李小牛。
不等剛剛現身的慕容烈坐好,兩個可憐的男人已經磕頭如搗蒜,口里不停地討饒。
「大俠饒命、大俠饒命。我們都是安善良民,我們什麼也沒干啊?」
「英雄開恩、英雄開恩。都是我們老大喜歡惹是生非,到處亂竄,我們是迫于婬威,才跟著她從揚州千里迢迢跑到這里來的。一路上吃盡苦頭,我們早想跑了,可實在是打不過那個母夜叉啊。她不知死活,硬要闖莊,我們可是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在莊外,什麼壞事也沒做啊。」
兩個人又哭又求,沒見過大世面的倒霉男子,被這武林世家的肅殺之氣嚇得眼淚鼻涕一塊兒流,半點男兒氣概也不見。
慕容烈不知對付過多少江湖豪客武林強者,然而面對這等全無骨氣只求活命、稍稍一嚇就魂飛魄散的市井無賴反是第一次,一時也覺眼前的情形不堪形容,呆了半響只能輕輕冷哼了一聲︰「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到底為什麼來到慕容世家,有何圖謀,據實而言,我也許可以考慮饒了你們。」
張阿虎與李小牛聞言之下微微松了一口氣,一起搶著說話。
「我們都是揚州人,崔芷兒是我們的老大。大家都是揚州城里的孤兒,從小就忍饑挨餓,吃苦受罪,能活著長大,倒是多虧了老大的本事。她是我們之中年紀最大,最伶俐的。她自己也是孤兒,為了活命偷過吃的,搶過錢,也曾被人捉了痛打過。不過,她總是可憐別的孤兒,總是照顧我們。五年前,為了找吃的,她被人追打,踫上了慕容若少爺。」
「慕容少爺听說,咱們老大,一個小女人,居然可以照顧這麼多人,十分驚奇,後來又贊我們老大資質好。因為大家都是孤兒,從小掙扎著一塊長大,隨時都有凍餓而死的可能,老大一個人護著大家也實在不易,經常叫人欺負。慕容公子看了不忍,就教了老大武功,讓她可以保護我們。老大真的是很聰明,很快就練得一板一眼,很有點意思,拿著根竹棍子當劍,就可以把欺負我們的什麼鐵牛幫、猛虎會的人全都打趴下。後來,城里就沒有什麼人敢欺負我們了。大家這幾年的日子也過得比較好。老大有了本事,越是膽大包天,到處撿沒人照顧的孤兒來照應,幾年來,在揚州城里,倒也成了個小有名氣的小幫派。」
「前些日子慕容世家選下一代當家的事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我們老大總記著慕容若公子對我們的恩義。所以就拿定主意要親自趕來看慕容若公子得勝,給他喝彩道喜,無論我們怎麼反對,她也不听,硬挑了我們兩個陪她一起來。我們雖然不願,可在她的婬威之下,不得不屈服啊。出門在外,沒有錢不行,可我們都是沒錢的窮人,一路上餐風露宿。吃著干饅頭,住在野外,受盡了苦,等趕到這里時,早去了半條命,更沒有任何精神力氣陪著老大做什麼偷偷模模的事。英雄——這全是老大一個人干的,我們都是無辜的。」
慕容烈隨手拿了案上的茶慢慢地飲,看似漫不經心,實際上下頭二人搶著說出來的話,他沒有漏過一個字。「你們幫里一共有幾個人?會功夫的有幾個?」
「除了老大,我們一共有十七個人,大多都是老大收留保護的孤兒,我們倆是年紀最大的,最小的是五歲的孫羊兒。老大撿來的大多都是沒名沒姓的孤兒,老大也不會取名字,就只管拿百家姓里趙錢孫李的姓套上來,拿小羊小貓,阿虎阿牛來做名字。」
「我們一共十八個人,老大听那鼓兒詞說燕雲十八騎,奔騰如虎氣如虹,就管大家叫揚州十八虎,老大是胭脂虎,咱們倆是震山虎和驚天虎……」
兩個跪在地上沒有半點虎氣的男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說,四周慕容世家那些見多英雄豪杰的僕人,早已忍笑忍到肚疼。
難得慕容烈的定力好,連眉毛也沒動一下,听他們繼續說下去。
「不過,名字叫得雖好听,大家實在沒什麼大本事。除了老大會劍法功夫外,就我們倆隨便學了幾招,不知道是太笨還是老大教得不好,我們學成四不像,也就能打兩三個漢子,再多就不行了。其他人,有的年紀小,有的太弱,雖然都跟著老大學,可是也都沒學到什麼。說是十八虎,其實大家都是靠著老大。所以大家才怕老大,老大硬要拖我們倆跟著她一路來,我們也只好乖乖跟著。英雄啊——我們是被迫的啊。」
慕容烈如果不是為了保持在眾人心中的形象,幾乎忍不住要大翻白眼了,心里直將慕容若恨得牙癢癢,只想把那家伙捉來碎尸萬段。慕容世家的精絕劍法,他就這樣隨便教給了街上踫到的一個女人,那女人又莫名其妙,收留一大幫孤兒,一個個地教人家練武功,雖說這些人資質有限,學不到慕容劍法的精華,但這種事情說出去,慕容世家的臉都丟盡了,就是慕容劍法也平白失了原本該有的身份。
「你們說的可是實話?」他強抑怒氣冷冷問,眼楮卻看向站立在一旁的許遠。
許遠上前一步,低聲說︰「小的剛才領人捉這兩個時,他們回擊的招術的確極為低劣,他們說的應該是實話,他們並沒有真的練成劍法,惟一勉強學到一二皮毛的,就是那個女人。至于揚州方面的事,想必三天內就有詳細情報通過飛鴿傳來,如果他們所言有假,斷然欺瞞不了烈少爺。」
慕容烈點點頭,看向兩個還傻乎乎磕著頭,高喊「我說的全是真話」的家伙,微微皺了皺眉頭。雖然揚州的情報還沒有來,但他將多方情況加以分析,已然確定這些人說的話多半屬實了,只是到底應當怎麼處置這些人呢?
以他堂堂慕容世家下代當家的身份,真要和這些市井人物計較太多,那才是自貶身份。可是他們偏偏又都學了慕容世家的絕世劍法。以歷來武林各派自珍絕學的規矩,一旦絕技外傳,只有殺之免除後患。否則若由這些人施出慕容劍法來,豈不叫人小看了慕容世家的絕世劍術,給慕容劍法抹黑?而他又怎能容人威脅到慕容世家的聲名。
王阿虎和李小牛並不懂得武林門派中的種種規矩禁忌,也不知道武林人對絕學的重視,還在傻乎乎地磕頭求饒。其實自從慕容烈進廳後,他們就沒停止過磕頭,額上早已又青又腫了。
「既然你們說的都是實話,那你們就去吧,以後若叫我查出你們有謊言欺瞞,就算你們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們找出來。」
慕容烈的語氣雖嚴厲,但明顯已是高抬貴手放人一馬了,張阿虎和李小牛狂喜之下,又咚咚咚用力磕了三個頭,兩人一起跳起來,惟恐他反悔一般,拼了命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