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芷兒本來也不知不覺被他的眸光所懾,可是听此一言,心中一跳,一股怒氣直往上沖,不肯有半點示弱地反瞪過去︰「你胡說,什麼勾結不勾結的,我不過是听說若公子被別人所害,決戰落敗,又讓自己的兄弟欺凌,被迫流落天涯,起了不平之心,想來安慰安慰他而已。」
慕容烈揚揚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被害落敗?被兄弟欺凌?」
「正是!」崔芷兒索性豁出去,理直氣壯地說,「我見過若公子的武功,他的劍法才是真正的翩若驚鴻,矯若游龍,自有一種無人可及的灑月兌之氣,簡直不像是塵世中人可以使出來的。我就不信他會比武輸給人。再說最近慕容世家下一代當家之爭的傳聞遍天下,到哪里都可以打听剩慕容世家兩位少爺的事……那慕容烈又凶又壞又蠻橫,是最不得人心的了,他要奪當家之位,自然是什麼手段都用得出來。還有,還有,慕容世家上一代當家之爭,慕容若的父親本來極有希望,偏偏莫名其妙在決戰前得病,無端丟了當家之位,這一代,慕容若必然也和當年一樣被人暗算。否則以他的武功,怎麼會輸給人呢。那個慕容烈一得勝就迫不及待要把慕容若趕走,分明視這個兄弟為眼中釘,這種人當然什麼壞事都做得出來。」
崔芷兒眼里閃著堅定的光芒,挺著胸,侃侃而談所有自己听見的八卦,全忘了自己是在誰家的地頭上面。
慕容烈冷冷瞧著她,等她說完一大番正義凜然的話,方才淡淡說︰「你是慕容若私下教出來的高手,在他敗後,就要潛入山莊,和他聯系,以圖不軌。」
崔芷兒瞪大了眼,罵道︰「放屁!哪里有這種事,我警告你,你不要血口噴人,污蔑若公子。」
慕容烈微一皺眉,這個膽子奇大、來歷不明的女人,身處險境,卻會為這一句話而如此怒惱,而她氣憤的原因竟然也不是為了她自己,而是不甘慕容若被人誤解。再看這女子,因過分的氣怒,原本青白的臉上,染上點淡淡紅暈,眉眼兒越發俏艷,叫見過眾多名門閨秀世家美女的他,心中也為這一種野性的美而微微一動,然後便覺平白有些不悅了。若那個家伙,最是懶怠、無鞍、好逸惡勞,吃喝玩樂不干活,不負責任只貪玩,居然總可以得到別人那麼多贊許認同,還處處有人維護幫忙,想想確實叫人不快。
「如果你不是他的私人親信,他怎麼肯把慕容世家從不外傳的劍法教給你?」慕容烈的語氣陰冷,不無譏諷之意。「什麼?那劍法是慕容世家從不外傳的武功嗎?」崔芷兒大為震驚,心頭一陣感動,當場就熱淚盈眶,「若公子,你實在太好、太善良了,你對一個萍水相逢的女子,尚且授以絕技,你叫我如何報答你才好。」
慕容烈挑眉斜睨這個明顯對某個好吃懶做耍滑頭的家伙感激涕零一副恨不得以身相許之態的女人,雖然向來定力深厚,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但還是難抑心中的不快,冷冷哼了一聲︰「你不必研究怎麼感激他了,他身犯泄露本家秘傳武功的大罪,自會得到應有的懲處。」
「你說什麼?」崔芷兒原本因發怒而稍稍紅潤的臉色立時再次變得慘白。就算她不是什麼江湖名人,也知道,武林人物將武功絕技看得多麼重要,很多世家最高的絕技都是傳子不傳女的,私將絕技外傳在任何一個門派世家都是極大的罪名,此刻听對面這個可以輕易給人以無比壓力的男子這樣冷冷道來,叫她沒有辦法不相信後果有多麼可怕。
「如果慕容若是為了私營實力,暗中傳授你本家劍法,那他的罪就更大,只怕等不到你去報答他,他就會被立正家法。」慕容烈看到這個膽大包天,倔 好勝的女子為了慕容若而嚇得花容失色,心中愈怒,語氣也就更加嚴厲駭人。
崔芷兒本已慘白的臉上再也找不到半點血色,當下顧不得傷痛,一挺身,就要從床上下來,卻因為肩傷痛得跌落床下。
慕容烈微一皺眉,退開一步,冷眼看因過激動作傷口崩裂而從肩頭滲出點點暗紅的崔芷兒。
崔芷兒也無心注意自己的傷口,用手扶著床站起來,看定慕容烈,上前一步,身子一陣搖晃,又幾欲跌倒。
慕容烈身形欲動又止,雖然看到這女子神情淒然,楚楚可憐,但好在他定力驚人,最終沒有做出這種讓他蓄意營造出來的壓力毀于一旦的溫柔舉止。
「你,你不能這樣陷害若公子,他是好人,他教我劍法只為一時動了側隱之心……」不知是因為傷口太過疼痛,還是心中太過擔憂,崔芷兒說出的話語都帶著顫音。
「你到底是怎麼學到慕容劍法的,如果說得有理,也許可以減輕他的罪責。」慕容烈以一種施恩的口氣冷冷說來。
崔芷兒暗暗咬牙,若是有關她自己的事,被人這樣居高臨下地盤問,是無論如何不肯示弱的,但現在事關她的恩人慕容若,她卻不敢讓自己的一時沖動害了旁人,只能拼命苦忍,不敢發作。
「我叫崔芷兒,原是揚州城里的孤女,從小就……那些就不用說了,總之五年前,我在街頭被人打時遇上了若公子。他一點兒也不嫌我身上骯髒,扶我起來又給我吃的,還讓我梳洗干淨,給我買了新衣裳,知道我受人欺負後,就教了我一些入門功夫,叫我好好練習,說以後可以自保。他雖然沒告訴我他是誰,可是我認得跟在他身邊的是揚州最有名的四海錢莊大掌櫃,他離開以後,我天天到四海錢莊到處打听,才知道四海錢莊是慕容世家的產業,而他則是來錢莊巡視的公子若。從那以後,我就記下了他的人也記下了他的恩義。前一陣子,慕容世家選下一代當家的消息天下傳揚。我因心念恩義,所以特地趕來,想為他的勝利喝彩。可是誰知,誰知……我心中為他不平,才想暗探慕容山莊見他一見的,一切都是我的莽撞,要殺要剮你沖著我來就是了,不用編派若公子的不是!」
「哼!只可惜你說謊的本領實在不夠高明。天下無依無靠者何止千萬,他就是有相救之心,可以留下銀兩,可以將你帶到慕容山莊給你一個安身之處,何以要將本家不傳的劍術教給你?這樣的謊話,騙得了誰?」慕容烈口中冷冷嘲諷,一副全不相信的樣子,心中卻已信了八成。就是因為對方的解釋並不合情合理,所以他才相信,因為雖然事情不可思議,可是那個永遠懶洋洋沒正經、對人從不懷疑、總是輕易地信人、助人、幫人、完全不擔心有任何要命的後果、也不在乎別人是否另有所圖的大混賬的確經常做這種可以叫人吐出血來的荒唐事。至于別人看得最最重要的本門秘傳劍法,他當作最不值錢的東西送人教人也不算很出人意料的事。
不過崔芷兒哪里知道這些,看慕容烈冷冷的表情,想到自己的理由雖然千真萬確,但確實不能叫人相信,更覺焦慮,又實在拿不出可信的證據來︰「我說的全是真的。慕容若公子心胸如海,並不恃技自珍,這是他非常人之處。我從小自由自在,不愛受拘束,所以他就是要帶我走,我也不會肯的,他就是留了銀子給我,也會被人搶走,所以他才要教我武功,讓我可以自保啊。」崔芷兒拼命想理由,說出來,倒也頗有幾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