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這近似頑童的行為,華容實在是覺得有點莫可奈何,也許,這就是天才異于常人的地方吧!
第六章
為了節約能源,偌大的城堡一到夜里,大多是燈火全熄。手電筒僅能照出腳下的路徑,無法照亮兩旁的陰暗。
他們兩人手牽著手走著,華容愈走愈覺得熟悉,停下腳步時,她發現自己正站在白天受苦受難的醫療室門口。
華客站在門口,氣得轉身就要走,卻被倪冬硬是拖進去,她努力抗拒著,卻抵不過他的力氣。
他將她拖進去後,隨即把門關上,阻擋了她的去路。他開了燈,並將燈光調到柔和的亮度,不似白天時的刺眼,金屬儀器看起也似乎變得不那麼冰冷。
倪冬直視著她。「忘掉痛苦的最好方法,就是再回到發生痛苦的地方。」
「你錯了,這樣做,往往會加深痛苦的程度。」她沙啞地說。簡單的一句話,卻隱藏著過去三年來親身經歷的苦痛。
「你必須用不同的方式與心境來看待同一件事。這里所有的儀器,我最討厭這個。」他走到牙醫診療椅旁,將椅背調整至平躺的角度。「可是,自從我利用它來做健身運動後,它變得可愛多了。」
他以頭朝下的相反姿勢趴在椅子上,他雙手捉住扶手,做起伏地挺身的運動,像是變魔法一般,令人發寒的椅子霎時成了鍛鏈身體的工具。
華容笑了,她光是想到醫療人員會氣得發綠的臉,她就樂不可支。
「你要不要試試看?」他跳下椅子,朝她招手。
華容興匆匆地跑過去,在他的扶持下,如法炮制一番。
「有沒有一種打倒強權、顛覆權威的快感?」
「有。」她如搗蒜般地猛點頭,「還有沒有其他的玩法?」
他推來一張附有輪子的椅子,指示她坐上去,將醫療人員的計時器交給她,他則站在她的身後,雙手搭在椅背上。
「現在,我們來玩計時的游戲,看誰能推著對方在最快的時間內滑過所有的走道。」
他的雙腿微彎,做出跑步的預備姿勢,像個勇士般直視著前方,嚴肅地問︰「準備好了嗎?坐穩了嗎?」
「好了!」她穩住身體,捉住扶手,高昂地回答。
「開始——」
隨著他的喊聲,椅子飛快地穿越各式各樣的金屬儀器,在狹窄的通道間呼嘯而過。
她害怕地閉上眼楮,將性命安全交到他手上。
他帶領著兩人奔跑著,不時發出如泰山般地吆喝。
「ㄡ咿ㄡ咿ㄡ——」
突然一個煞車,四周轉為寂靜,她張開眼楮,發現鼻尖距離牆壁不到二十公分,他則在身後悠閑地問︰
「總共花了幾秒?」
她驚魂未定地看著計時器,顫聲說︰「三十二秒。」
他皺著眉頭,顯然十分不滿意。
「沒破紀錄,再來一次。」
他們輪流玩著推椅子的游戲,直到倪冬終于達到他滿意的水準,而華容也累得癱在椅子上時,她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你也曾經做過這些檢驗?」不然,他為什麼這麼熟悉這些道具?
他靠牆坐在地上,語氣輕快地說︰「是呀!這些都是我的專屬工具,現在只不過是借你用罷了!」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做這些檢驗的?」
「十歲左右吧!」
「十歲?天啊!」她驚愕地張大嘴巴。
「別這麼驚訝地看我!我已經適應過來了。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他伸展四肢,並卷起袖子,展露他健壯的肌肉。
華容無法想象自己這幾天來所承受的痛苦,竟會加諸在一個十歲大的小孩身上。她不懂,他這些年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
「你怎麼能允許他們這樣對你?!」她雙手握成拳頭,激動的說。
他看見她的反應,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感動,除了幾位摯友之外,她是第一位為他抱不平的女人,其他的女人不是在乎他又解出了什麼程式,要不然就是沉溺在「天才」的女朋友這個封號的光環下。
他抑制住想沖過去抱她的,溫柔的凝視著她。「有時候,命運是一連串無法選擇的巧合。如果我十歲那年,沒有陪父親去拜訪一位數學教授;如果我當時不是閑著無聊在書桌上涂鴉,無意間解開他研究多年卻始終無解的方程式;如果,不是剛好讓他發現……」
他停頓了一會兒,無奈地聳著肩,「如果不是那麼多的如果,我想,現在我可能只是一個非常平凡的人。」
「但是,至少你會很快樂。」她生氣地說,仍為他所遭受到的待遇憤恨不已。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眼神散發著光采。
「我本來認為我已經很快樂了!直到現在。」他抬起她的下巴,專注地盯著她。等這次的風波過去,他想和她交往,就像一般的男女朋友一樣,他會想辦法去除身為「國寶」的障礙,不讓她受到連累。
突然,他看見她脖子上的勒痕,在她進一步閃躲之前,他迅速地拉下她的領子,看見她白皙的肌膚上清晰地出現一圈淺淺的瘀青。
他的眼神黯淡下來,悶聲問︰「他們測試你的身體極限?我特別叮嚀他們不可以進行這個項目的。」
「很顯然的,他們‘不小心’忘記了。」他的問題讓她再度想起當時瀕臨死亡的感覺,她帶著些許哀怨地說。
倪冬的眼里流露出愧疚之意,他自責自己沒有好好地監督他們。
「對不起,我應該要每天過來看你的,我應該……」
「你應該,可是你並沒有。當我在受罪的時候,你在做什麼?找另一個無辜的受害者?」她揚起秀眉責問他。
他伸手撫模她的脖子,想減輕她的傷痛。
「我也在受罪呀!」他低聲說。看到她這樣,他的心一陣絞痛。
「你每天吃香喝辣的,有什麼罪好受?」她只要一想到他獨享的那頓豐盛大餐,心里就覺得有氣。
「我該怎麼補償你呢?」他喃喃地說。突然間,他想到了一個方法,眼神倏地亮了起來。「我知道了,你等著。」
他三步並作兩步地朝控制燈光的地方跑去,沒一會兒,室內響起了輕快活潑的音樂,他手舞足蹈地跑回來,推著她走向那個四面都是玻璃的小房間內。
「我要讓你看看它的另一個用途,就是在里面跳艷舞,好像櫥窗秀一樣。」
他走進玻璃門內,將窄小的空間當成舞台,隨著音樂在里面擺動身體。雖然他是個天才,卻沒有半點音樂細胞,他的手腳完全不照拍子動作,自成一格、亂無章法的舞動著。
他背對著她,慢慢地解開襯衫鈕扣,還不時地回頭對她拋媚眼,襯衫慢慢地滑下他寬厚的肩膀……
華容用手捂著嘴巴,努力壓下想狂笑的沖動。
她從沒看過這麼爆笑的艷舞,不僅不香艷刺激,連節奏都跟不上。她笑著跌坐在椅子上,笑到全身肌肉發酸,才驀然發覺這是三年以來,她第一次如此開懷地笑。
他明知道自己對音樂近乎白痴,卻樂意在她面前獻丑,只為了讓她開心。
她這才了解到為什麼從第一次見面後,他一直讓她覺得非常有安全感,因為他樂于付出,也樂于關懷。
驀地,她的眼眶紅了,他的體貼溫暖了她,就像永聿的笑容一樣,會令她著迷,進而無法自拔。
倪冬滿身大汗地從玻璃門走出來,看見她的眼淚,他很自然的伸手拭去她臉頰上的淚珠。
「這是什麼?」他望著手指上晶亮的淚滴,低聲問。
「瞧你,讓我笑到都流眼淚了。」
他揚起眉頭,邀功似地問︰「我跳得不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