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響起的電話,他們都知道那會是誰打了。
那一聲鈴響將他們又推回了現實;讓他們想起彼此不再是戀人,因為有了紀采紜。他和紀采紜的婚姻,讓他們之間的愛情變得不正當,即使兩個人再怎樣深愛對方,現實也讓這份純真的愛情變得污穢。
田芯想起了傍晚和紀采紜見面的情況,她顫抖著嘴唇說︰「她說對了!」
「她說了什麼?」
「她說,等到我躺在你身下的時候,我就會知道誰比較下賤了。」田芯輕聲地說出口。
「下賤」這兩個字像是一把刀,狠狠地刺穿了黨辰飛的心,他不忍讓她遭受到這種屈辱。
「你不會的。只要你走,就不用被她威脅;下個月你的工作一結束,我就安排飛機讓你回日本。」
田芯心慌地捉住他的手,焦急地說︰「不要,我不要再不明不白地離開你。上一次,我付出了四年的代價,我不要再承受一次。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我們不能一起解決?」
黨辰飛低下頭以他全心的愛親吻她,雙唇貼在她的嘴邊低語,「田芯,不要問我。很多事情是沒有道理的,我有很多拋不下的東西。」
「什麼東西?我要知道你用什麼東西來交換我?」
黨辰飛緊閉著雙眼,不敢回答。
他用她交換了什麼東西?黨家的名聲、黨家的家業、他一生的幸福,還有……她的未來;而他,決定繼續完成這個只進行到一半的交易。
他沉默地站起身,田芯低低的啜泣聲讓他心如刀割。手機又響了,他轉身離開了田芯。
一直到他關上了大門,田芯才將自己埋進沙發里痛哭。
第七章
黨辰飛再度從田芯的世界里消失。
自從在黨家宅邸遇見紀采紜之後,全公司上下的人都有默契地不在她面前提到黨辰飛的名字,但黃明洲的體貼,反而讓田芯覺得自己像個犯了錯的人似的。
每一個同事回避的眼神,都讓她覺得難受。
她只能埋首于工作,日夜趕工,進度整整超前半個月。
周末,參加完公司特別為她舉行的慶功兼送別宴後,田芯帶著沉重的心情,開始打包行李。藍桀凱在一旁幫忙,看見她無精打采的樣子,忍不住發難。
「早知道你這趟回來會搞成這樣,當初就應該阻止你回來。」
「誰料得到呢?」田芯聳著肩,她也沒想到黨辰飛會是「明日游戲」的老板。
「照這種情形看來,我也不能留你下來看我的畫展了。」藍桀凱的語氣充滿無奈與惋惜。
「下次吧!反正有的是機會。」
「如果這次畫展不成功,肯定沒有下次了。」隨著畫展日期的逼近,他的得失心也越來越重。
田芯坐在他的面前,笑著對他說︰「條條大路通羅馬。連我都能轉換跑道畫漫畫了,你這麼有才能,還怕什麼?」
藍桀凱先是釋懷地笑了笑,接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看著田芯欲言又止。
「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田芯看著他的表情嚴肅,以為他又要說教了,急忙搖手。
「我人都要離開了,可不要再听你的諄諄教誨。」
「不是這個……」他頓了一會兒,終于決定說出來。「那天遇上教素描的黃老師,他和我談起你,一直在惋惜你當時失去了很多不錯的機會。」
田芯想起當年的傻氣,不禁有點黯然。是她自己拱手將錦繡前程往外推,實在也怨不得別人。
「憑我那時候自暴自棄的樣子,還有校園里的流言流語,有誰還會想幫助我?」
「是呀!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當所有學校都拒絕你的時候,那所學校突然對你敞開大門,不需要教授推薦,也不看你最後一學期的成績,還提供你獎學金嗎?」藍桀凱的表情突然變得詭異起來。
「你們不是說,因為以前曾經看過我的作品,而且又剛好有名額,所以才和我接洽的嗎?」田芯微皺著眉頭。
這件事,她之前從沒深思過。那一陣子,她忙著平復心里的傷痛,之後,就全心全意地投入課業里,確實沒仔細想過這件事。
「黃老師說,那所日本學校是他受人委托幫你找的。其實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獎學金名額,你的獎學金是那所學校在接受一筆巨額捐款之後,特別提供給你的。」
這個消息令田芯大為震驚,她從未想過有人會在暗地里幫助她。
「是誰呢?」
藍桀凱苦笑地說︰「你想,還有誰能會得出這麼大的一筆巨額捐款呢?」
黨辰飛的名字瞬間閃過了田芯的腦海里,圓睜著雙眼低喊︰「是他!」
「沒錯,是黨辰飛。」藍桀凱不情願地承認了。
「為什麼呢?」田芯仍處于震驚之中。
「你問我?」藍桀凱好笑地反問,「我怎麼會知道呢?也許愧疚吧!反正他有的是錢;要不然,就是他想早點把你弄出國,省得紀采紜疑神疑鬼的。」
田芯思緒混亂地坐在地上,沒理會藍桀凱酸溜溜的語氣,只是一徑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他真的是因為愧疚,還是刻意安排她出國。
藍桀凱見她沒回應,知道她需要一點時間來整理自己的情緒,于是他開口道︰「我下去買點東西吃。」
餅了好一會兒,田芯才又繼續打包行李,但思緒卻再也無法平靜下來,她急切地想找到黨辰飛,把一切問清楚。
她沒察覺到黨辰飛進門的腳步聲,直到他的大腿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之內。
「後天的飛機嗎?」
田芯愕然的抬頭看他,強忍著不將心中的幾百個問題丟向他。
「我剛剛看到藍桀凱出門。」黨辰飛以下巴點了點門口。
「他去買東西吃了。」
「哦!」黨辰飛回應著,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田芯捺著性子等他開口。他消失了將近一個月,現在只是來確定她什麼時候離開台灣嗎?
「飛機……確定過了嗎?」他心不在焉地又問了一句。
「時間、班次都確定了。」
「那就好。」黨辰飛轉身朝門口走了幾步,就在田芯想跳起來沖過去時,他又轉過身子。「什麼時候再回來?」
「你希望我什麼時候再回來?」田芯哀怨地反問他。
黨辰飛低頭嘆了口氣,小聲地問她︰「想不想出去走走?」
田芯馬上站起身,隨手抓了件薄外套,走到他面前。
「走吧!」
幾分鐘後,藍桀凱拎了點心回來,卻只看見滿地尚未打包完的衣物。
黨辰飛將車子開上高速公路,他和田芯兩人,一睡上都沒有交談。
車子開到了淡水,駛進了一條看來有點眼熟的路路,直到一棟紅磚別墅出現在路的盡頭,田芯才想起來,這是他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
這里收藏了近百幅世界名畫的真跡,但由于收藏家的私心,無論是任何單位、任何美術館要來外借展覽,他一律回絕。
正因為這些真跡不容易見到,才讓當時一直不肯答應赴約的田芯點了頭;也是因為這里,她才開始喜歡上他。
「那位古怪的收藏家呢?」
「在台北,所以這里會空一陣子。」
黨辰飛熟稔地按下別墅的密碼,進入了別墅里。
「想再看一次那些畫嗎?」
田芯點點頭,想在離開之前,再一次回味兩人初識時的種種。
他們上了二樓,黨辰飛伸手拉扯垂掛在樓梯旁的一條吊飾,暗門應聲而開,適度的燈光也在瞬間亮了起來,只是寬廣的室內掛滿了大大小小的名畫。
田芯帶著感傷的心情觀賞著一幅幅的畫。
「還記得你第一次到這里來的情景嗎?」黨辰飛的眼楮盯著一幅塞尚的畫,這幅畫許多美術館都陳列過,但沒有人知道真跡居然是在台灣淡水的小鎮別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