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帶領之下,她一會兒左轉、一會兒右折,然後又快速地直行,霎時,東西南北的方向在她腦子混亂一片,已搞不清來時路了,好不容易定眼一瞧,發現自己踏上了搭架于水面上的雕花橋梁。
聶磐石腦中靈光一閃,突然頓住了往前的步履,一臉賊兮兮的轉身沖著她問︰「寒兒姑娘,你喜歡師兄嗎?」
靖如寒的臉色倏地刷白,身子晃了晃,耳邊轟轟然,顫巍巍的抖著唇說不出話來。
喜歡公子?這種越軌的念頭她不敢有,也不敢想,因為公子是天,她是地。「聶公子你……」
見到她激烈的反應,他滿意的嘿嘿笑,「對不住,其實我是想問,你喜歡像我師兄這樣的主子嗎?」
她蒼白的面容這才稍稍回復些許紅潤神采,卻掩不住一顆怦然無助的心,十指在衣袖底下緊緊交纏絞扭,同時鄭重的點頭,「嗯,公子是個好主子。」
「就算以後他成了親,你還要跟在他身邊嗎?」他犀利的追問。
她頓時無語,腦子里充斥著成親的字眼,不由得聯想起冷知硯與聶若絲站在一起猶如天上一雙、地上一對的璧人模樣,他們是那樣的適合相襯,他的冷然氣質與她的嬌美熱情……
這樣的情景不知為什麼竟勾出她內心深處的酸楚,喉間不禁一陣緊澀,清明的腦子在瞬間多了份煩憂,紛飛的思緒教她模不著邊際,迷亂惘然……
「寒兒姑娘?」他喚了喚失神的她,看清了她眼中交錯著掙扎不舍的情感。
考慮了好半晌,靖如寒才氣若游絲的說!「如果……公子不要寒兒的話,寒兒會听從他的指示離開。」
話一說出來,她才發現,想要離開他真的好難,因為她已經視他為她惟一的親人,如果真有那麼一天要離開他,她一定會很傷心的。
「不談這個嚴肅的話題了,我只是假設而已,你不用回答得那麼認真。」聶磐石無所謂的直揮手,成功的在她心中植下疑苗,「你瞧,師兄跟我妹子就在前頭。」
她往前一看,眼中陡地竄入冷知硯昂立的身影,望著他,她的腦海中忽地晃過許多與他相處的片段。
第一次出手救她的冷淡面容;默默為她披上披風的溫柔舉止;捧著湯藥照顧病中的她;為保護她而挺身擋劍……他種種的好已經深植于心,他的溫柔也已經沁入脾骨,可是終究有一天他會離開她。
她望著側臉依舊淡漠的冷知硯,不自覺地放柔注視的眸光,專注的視線里多了份執著的凝思,直到她的眼中多了一抹俏麗窈窕的縴影,那是美麗嬌貴的聶小姐……
心猛地被一股莫名的酸澀給緊緊攫住,教靖如寒無法漾出溫和的笑顏,一波波朝她涌上的窒悶感奪去了她的呼息,一陣突如其來席卷而上的昏暗黑潮讓她身形不穩地晃了晃,她伸手想要抓握住堅實的橋架,不料卻落了個空,只來得及听見一聲焦急的呼喊,隨即失足落水。
「寒兒姑娘!」
***
面向飄浮著青翠荷葉的水塘,冷知硯提不起一點觀看的興致,也听不進聶若絲興奮的嚷叫聲,心思全在聶磐石不經意點出的疑點上頭纏繞游移。
「冷大哥,你怎麼都不說話?」聶若絲吸著嘴,一路上就她1個人吱吱喳喳的說話,真是累死她了。
冷知硯的眼光沒有落在她身上,也吝于出聲回應她一句。
聶若絲氣呼呼的鼓起雙頰,「冷大哥,你怎麼這麼不愛說話?好歹你也應我一聲嘛!」
他依舊沒有理會她,一味地沉溺在自我的冥思間。
近幾日天氣回暖,水塘的冰雪溶化,荷葉三三兩兩的飄浮在水面上,慵懶地展現著出塵靈秀之姿,望著浮在水面上的片片荷葉,他竟聯想起際遇如浮萍,性子溫柔的靖如寒。
她的面容一旦自心上浮出後,便再也無法強力抹殺得掉了,這份認知讓他感到些許的氣惱灰心,聶磐石的話又悄悄地飄浮在耳畔。
他對她心動?
荒謬!她在他眼中只是一時興起救起的小麻煩,之所以會將她留在身邊是因為拗不過她的頑固,就只是這樣,沒其他的原因。
「冷大哥?」聶若絲的小手在他眼前揮動著,卻依然勾不起他的一點反應,她忍不住不是滋味的問哼道︰「跟我在一起有這麼無聊嗎!為什麼你就不對我說說話?反倒是你的小婢,你對她可是愛護得很。」
未踏上涼亭之前,她見到了一向不愛搭理人的冷大哥竟然為了身旁的小婢而出言擋酒,然後又因為她的不敬而訓了她一句,什麼嘛!難道一個小婢女比她來得重要嗎?
冷知硯心一震,雙拳不禁悄悄握起。就連聶若絲也看出了他對寒兒的多加愛護?
心緒更加紛亂無章,飄蕩在半空中的心找不到落地的踏實,眼前不斷地浮現出靖如寒的嬌笑、羞澀,以及眼中揮之不去的純然信任,她的字字句句都刻畫在他心上。
鮑子,你是寒兒唯一的親人,寒兒要保護公子……
猶記得她的臉上帶著一抹羞澀,眼中卻迸射出無可動搖的真心肅然,那毫無保留的真情摯意就這麼地滑入他的心,圈繞著他的心,帶給他失落已久的感動及動人的溫情。
身後忽然傳來一句聶磐石的驚叫聲,「寒兒姑娘!」
他敏感的迅速回頭,眼角捕捉到靖如寒失足落入水塘的景況,當下他立即點地蹬足,碩長的身影躍至半空中,畫出了一道優美弧度,隨著她撲通掉進水塘,他也接著躍進。
兩道深淺不一的水花先後濺起,潑灑了站在橋邊的聶磐石一身,「寒兒姑娘、師兄。」
「冷大哥?!」聶若絲大駭,急急忙忙奔到兄長身邊探望水塘的情況。
不一會兒工夫,冷知硯抱著失去意識的靖如寒鑽出水面,冷凝緊繃的面容出現了焦灼的驚懼,抱著她上了岸,「磐石,快請大夫!」
「我馬上請。」聶磐石隱去唇邊的狡笑,恭敬的讓路。
看著冷知硯使出輕功在各個廊間奔走,聶若絲瞪直了雙眼,臉上布臉了驚訝錯愕,「大哥,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冷大哥跟那個小婢之間有什麼關系?」
她花了整整三年也得不到冷大哥的一絲關注,然而那個小婢只不過是掉進水塘里,他就焦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平日的冷漠陰寒盡褪,不近人情的疏冷融化在心焦的火眸中。
「什麼關系?」聶磐石一臉忱惜的拍拍妹子的肩,「妹子呀,別怪大哥不關照你,你還是死心吧!早說師兄絕對不會是你的,這下你總該明白吧?」
「我當然明白。」聶若絲瞪視著他,咬牙切齒道︰「可是你怎麼不早說他心有所屬?」
「這個……」他一臉無辜的聳肩,「我也才剛知道不久。」
「大哥!」她氣惱的猛跺腳,「我問你,以後我該怎麼辦?冷大哥被搶走了,你要幫我把他搶回來。」
「我沒听見、沒听見。」他搖頭晃腦的應著,「對了,我要趕快去請大夫,要不然等會兒搞不好師兄會等得發瘋。」
「大哥!」不讓他有溜走的機會,她緊緊纏上他,尾隨他而去。
***
砰!
冷知硯一腳踢開客房的門,抱著一身濕淋淋的站如寒進門,然後將她輕放于床榻之上。
望著她那張失去血色的蒼白面容,他感覺到心都糾在一塊,一波波溢出的驚慌恐懼正侵蝕著他的心。
尤其當他的指尖探到她的鼻間時,那微弱的氣息令他大為震撼,不禁緊張的握住她冰涼的小手,努力的搓揉著,邊俯貼住她微張的小嘴,不斷地哺進熱氣,「寒兒、寒兒,你有沒有听見我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