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蹙秀眉,「公子,你說話好像是在繞口令,不過好人就是好人,壞人就是壞人。」
冷知硯沒有與她辯解下去,「你說得沒錯,只是有人天生就是沒有辦法被人認同他是一個好人。」
「公子……」她端詳著他散發出孤傲氣息的側臉,發覺他垂下的眼似乎承載了許多不為人知的苦楚。
他抬頭定定的看她,眼底依舊是平日的冷淡氣息。「快把藥喝了,今晚你就早點休息,別再忙著幫我補衣了。」
餅去幾日他們露宿在外頭,她沒有一句怨語,反倒趁著空閑時候翻看他的衣物,不顧傷眼的為他縫補衣物,要不然就是幫他做鞋、刺繡帕,教他不得不承認她是個盡職的好侍女。
「好。」她喝下湯藥,任由他推著躺下,柔順的調整了下睡姿,「公子,你放心,我一定會把身子養好,這樣以後就不會給你添麻煩了。」
「你最好說到做到,睡吧!」他為她拉上被子,離開床榻,在圓桌旁落坐。
當他的手撫上放于桌面的銀亮寶劍時,他不禁泛出一絲苦笑,喃語低吟,「師父,你的觀音心經可真是害慘徒兒了!」
臂音心經是屬于魔魅之物,擁有者自然是全天下、武林欲除之而後快的魔頭,也因為如此,他便被人冠上了殺人如麻的大魔頭稱謂,也為他的生命增添了精采可期、高潮迭起的發展。
若要說他生命中最精采的一幕,莫過于一年多前在奇劍山莊遭到所謂名門正派圍剿的那段往事。
如今,事過境遷一年多了,一年多後他死而復生的消息不知道會不會再度引起武林的軒然大波?
「這樣下去,恐怕我逍遙的日子不多了,全武林肯定都會上門跟我索討觀音心經……」冷知硯的視線不由得瞟向吃了藥呈昏睡狀態的靖如寒,雙腳不由自主地站起,朝她的方向走去。
瞧床上的人兒一副熟睡的安詳模樣,想必是這些天來風塵僕僕的趕路累壞了她,但是以她那柔順的性子,她壓根兒就不知道喊累。
打從她固執己見的跟著他開始,他就帶著她日日餐風宿露,沒睡過一天好覺,更別談有充裕的時間讓她好好休息了,難怪她的咳聲會一天天的嚴重。
會選擇在客棧落腳也是考慮到她的身體情況,再讓她這樣咳下去,遲早有一天她會咳出血來,到時候就算大羅神仙也救不回她。
冷知硯撫著下巴的手指突地僵住,膛大的雙眼像是撞著可怕的鬼魅之物般,「我在想什麼鬼念頭?我會投宿客棧是因為我累了,才不是為了這個腦子不懂得轉彎的固執姑娘。」
「嗯……」睡夢中的靖如寒在他心思紛亂的時刻逸出細微的滿足應聲,藕臂不安份地探出溫暖的棉被。
「真是的,連睡覺都不安安份份的睡。」他咬了一口,彎身將她的手臂塞進棉被中,直到他又發現自己付出過度的關懷時,他的黑眸不禁陰沉下來。
「我這是在干什麼?」他轉而在床榻邊坐下,大手拍上額角,對于自己下意識的舉動感到極度不解。
「我只是想她的病情不能再加重,不然的話倒霉的人是我……」他喃喃低語,從紛擾的思潮中找出一個充份的理由,「我這不是在關心她,我只是在防患未然罷了。」
深吸一口氣後,冷知硯很滿意這個堵住啊動心思的好借口,視線又不自覺地纏繞上靖如寒恬適淡靜的睡顏。
望著她安穩可人的容顏,一股不知名的熱潮急遽地襲上他的胸口,強烈感受到她渾身上下一股溫暖氣息,徐徐地飄進他空寂的心底,逐漸造成一種他無法解釋的勢力。
他的眼前恍若浮現了她那雙充滿純然信任的清澈水眸,以及她不時牽動唇瓣所逸出的柔柔笑顏,令他不禁有些怔忡。
憶及她種種貼心的舉動,他的心扉不由得注入一絲絲暖潮,逐漸包圍住他一顆冰封在深處的寒霜之心,她的淺笑總似明亮的燦陽灑入他的心間。
她笑彎的眼角、柔順溫和的嬌憨神情,一再地默默佔據他的眼……
「我在想什麼?」他的目光仍停留在靖如寒的臉上,眼尖地察覺到她的雙頰染上紅潤的色澤,心上一股莫名的壓力不自覺地放下。
冷知硯擰緊了一雙英眉,伸手揉了揉眼窩,「我滿腦子在胡思亂想什麼?她只是一個可憐的小侍女……」
他急急的斬斷因她而起的散亂思緒,逐一沉澱下內心的紛雜波潮,蒙上渾濁雜緒的黑眸在頃刻間又恢復先前的陰黯冷厲。
冷知硯犀利的眼在房內梭巡一圈後,這才起身吹熄擺在桌子中央的燭火,然後折回身在床榻旁落坐,靜靜閉目,等待著深夜的到來。
***
夜半,萬籟寂靜,一根竹管戳破了紙窗,一縷冉冉上升至半空的白煙在夜色下顯得突兀不已。
冷知硯掀開眼皮,露出一抹冷笑,屏住氣息嚴陣以待。
餅一會兒工夫後,紙窗遭人輕巧的開啟,一道身著夜行衣的利落身影閃了進來,手中的短刀在夜色中亮出銀光,也多了份取人性命的決心。
黑衣人躡手躡腳的往床榻接近,高高揚起的短刀發出一股淒厲的殺氣,正瞄準目標,準備毫不留情的下手時上個物品打痛了他的手腕,讓他握不住手中的短刀立時掉落地面。
「誰?」黑衣人忍著吃痛的手腕,精眸小心翼翼地察看四周。
「我是誰?」冷知硯陰森的聲音幽幽的在房內揚起,猶如自地獄中鑽出般,教人听了莫不抖落身上的寒毛,「我就是你今晚的目標。」
黑衣人來不及反應,頸邊便遭到一把利器抵住。
「說,你們是誰派來的?」冷知硯刻意壓低嗓音,不願意擾動安睡中的靖如寒。
「可惡!」黑衣人不甘受制,牙一咬、心一橫,頸子主動送向前。
冷知硯看穿他的意圖,急急收了劍,虎爪扣住他的脈門,想死?沒那麼簡單!」
黑衣人亦反轉手腕,企圖掙月兌他的鉗制,腳靈活的往他的下盤掃去,「你這個魔頭才該死!」
又是魔頭。冷知硯無力的扯唇,看來今晚的到訪者又是自詡為正義的一方代表。
「我是魔頭,那你又是什麼?你三更半夜闖到別人的廂房,這是名門正派應該有的偷雞模狗之舉嗎?」
「詭辯!」不跟他多說廢話,黑衣人彎身快速拾起落地的短刀,刀刀凌厲致命的朝他的方向攻去。
「招式很猛,只可惜內力不足。」冷知硯輕松自若的閃躲,探手向前抓住他揮動的手臂,一個指力點壓,點中了他腋下的麻穴,霎時他手中的短刀再度落地。
「師兄!」一名在外頭把風觀望的黑衣人見情況不對,便破窗而入助他一臂之力。
黑衣人大喝一聲,手中的劍氣乍現,直襲向冷知硯的心窩。
他一手對付著招招致命的灼熱掌風,另一手則行雲流水的甩弄著寶劍與之對抗,整個人籠罩在夜色之中,教人看不清他的面貌,唯一可以感覺得出的是他渾身充斥著一股風雨欲來的殺氣。
「這可是你們自個兒上門找死,怨不得我。」冷知硯將手中的寶劍拋至後方,直直的插入後方梁柱的上頭,手順勢模上腰間。
握著劍不斷進攻的黑衣人眼尖地瞧見他的舉動,趕忙出聲警告,「師兄小心。」
為首的黑衣人——呂大鵬心上一震,看來今夜會是場激戰,由冷知硯應付自如的情勢得知,戰況對他們不利。
眼見冷知硯抽出圍在腰間的薄劍,目標轉向身後的師弟,呂大鵬以整個身軀阻擋住他的攻勢,好讓莽撞的拿劍想沖入冷知硯懷中的師弟月兌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