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就上樓休息。」他倏地起身,聰敏的耳朵接收到一絲鐵器輕擊的聲音,盡避細微,卻仍逃不過他的耳朵。
「好。」靖如寒沒有發現到客棧內的異狀,抓著包袱、抱著寶劍跟上他的腳步上樓。
借由地利之便,他邊拾階上樓,邊將客棧里的情況看個分明,幾名坐在窗邊,手里緊緊握劍的男子正佯裝一派自若的低頭吃飯。
他哂然一笑,將所見到的情況放在心上。他有一種預感,今天晚上將會是個熱鬧非凡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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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冷知硯的身影沒入樓梯轉角間,坐在窗口邊的一行人這才放松了警戒的氣氛,開始小聲的交談起來。
「師兄,你看他是不是就是我們要找的冷顏獄神?」緊握著劍鞘不放的王二在松口氣之余,不忘征問師兄的意見。
「他分明就是。」被稱作師兄的呂大鵬收回了視線,點頭回答。
「師兄,真的是他?」另一名男子顯得驚愕,「可是一年多前冷顏獄神不是在傷重時遭人偷襲,被打落山崖嗎?他怎麼可能還活著?」
「我想,師父大概也料到冷顏獄神並未死去,所以才有先見之明的派遣我們師兄弟一行人出來打听他的消息。」呂大鵬無法實信的嘆口氣,「真不敢相信他居然沒有死,要不是一年多前我曾在決斗現場見過冷顏獄神一面,只怕今天與他面對面,我也認不出他來。」
「師兄你確定嗎?要說他是冷顏獄神,會不會太年輕了?他怎麼看也不像是殺人如麻的大魔頭。」
「不會錯的。」呂大鵬握緊了手中的酒杯,「他就是貨真價實的冷顏獄神,難道你們沒有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濃厚的殺氣嗎?還有剛才他把手探入腰間,他名聞天下的神秘武器就是藏在那兒。」
听他這麼一說,大伙兒紛紛心上一驚,一股詭異的沉默在他們之間彌漫。
王二下意識的握緊隨身寶劍,「師兄,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呂大鵬環視了一眼跟著自己一年多來東追西訪的師弟們,「我想,大家都沒有忘記出莊前師父的交代吧?」
眾人點頭,其中一人說出當日師父的交代。「師父要我們查探冷顏獄神的下落,若是他還活著,那就……」手指在自己頸間比畫著,「殺了他。」
呂大鵬接著補注一點,「還有,搶奪他身上的觀音心經,做為祝賀師父五十大壽的賀禮。」
在座的眾人又堅定的點了下頭。
「師兄,我看趁他還沒有發現到我們的意圖之前,我們先下手為強。」一名師弟提議道。
呂大鵬放下手中的酒杯,「就這麼辦,我們今晚就馬上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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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你在做什麼?」瞧見他自進房後便一直在房內來回走動,好像在觀察地形似的,靖如寒不禁對他的意圖感到好奇,遂開口輕聲詢問。
「你在做什麼?」一見到她擺放在膝上的物品,冷知硯的臉色微微變沉。
「我在幫公子補衣。」她淺淺盈笑,沒有注意到他眼中加深的責難。
「誰要你補的?」他信步朝她走去,一手抄起她膝上的青衫,將她泛白的臉色看在眼里。
「沒人要我補,是我看見有幾個撕裂的地方,所以我才……」
他大手一揮,制止她接下去的解釋,「不要補了,你去床上休息。」
她一笑,明白他是在擔心自己的身體,「公子,我很好……」
「叩叩!」謹慎的敲門聲響起。
他不看她一眼的上前開門,門外是掌櫃帶著大夫前來。他遣開了掌櫃,側身讓大夫進房。
「是這位姑娘身體不適嗎?」大夫放下了藥箱,一眼即瞧出臉色蒼白的靖如寒就是他要看診的病人。
在大夫的眼神示意下,她撩開了衣袖,露出細致的皓腕,「公子,其實我已經好多了,你不用再花錢幫我請大夫。」
冷知硯依然沒看她一眼,面向正在幫她把脈的大夫問︰「她怎麼樣?」
留著兩撇山羊胡的大夫模模修剪整齊的胡子,然後從藥箱中拿出隨身的幾帖藥包,「公子,這位姑娘原是受到輕微的風寒,只要服幾帖藥好好休養即可康復,但是她似乎沒有按時服藥、休養,病情加重了幾分,所以喉間的寒氣未散,我只有加重藥量給這位姑娘服用,接下來要小心,切記不要再讓她受寒,她的身子自會好轉。」
「嗯,多少錢?」
「出診費跟藥材費加起來一共是一兩銀子。」
「一兩?!」靖如寒為這驚人的價格驚訝的掩住口。
冷知硯眉頭不皺一下的掏出一錠銀子給他,然後又招來店小二幫忙煎藥,直到房內只剩下他與靖如寒兩人時,她才忸忸怩怩的開口。
「公子,你實在不應該為寒兒花這種冤枉錢。」一兩銀子,她光是靠幫人補衣就要掙好久才能攢到一兩銀子。
「你病了。」冷知硯言簡意賅的指出重點。
「都怪我。」她眼神落寞的說,「要不是因為寒兒的關系,公子也不會多花冤枉錢。」
「這不是冤枉錢,總比你病倒野地,想找一個大夫都找不到來得好,到時我不但要花更多冤枉錢,還要花時間照顧你,現在把病治一治不是比較好。」
將他的話細細審思一下,她釋懷的咧嘴一笑,「還是公子考量得是。」
「別跟我說廢話了,快上床休息。」他臉色未變,口吻不快的命令。
她斷然拒絕他的好意,「公子對寒兒好,寒兒知道,但是寒兒只是公子的奴婢,奴婢是不可以跟公子爭床睡的。」
「你又要搬出什麼大道理教訓我了?」他橫眉挑唇,有種想拎起她的衣領把她扔上床的念頭。
見到他唇邊難得浮現的淡然笑意,她突然感覺到心受到了一股重擊,紅彩悄悄地爬上她的雙頰,「寒兒不敢,寒兒只是……」
「別只是了。」他快一步打開房門,正好接過了店小二手中剛煎好的湯藥,「把這碗藥喝下去,接著就上床休息。」
「不行,寒兒是奴婢……」
「你是公子還是我是公子?你是听我的還是我得听你的?」冷知硯將藥碗往桌上一擱,抬出身份欺壓這個腦袋不僅轉彎的固執小婢。
看著他繃得死緊的俊秀面容,靖如寒幽然一嘆,「寒兒听公子的。」
「很好。」他滿意的點頭,「現在先坐在床上給我喝藥。」
第五章
「公子,如果我睡床,那你要睡哪里?」被強制性趕上床坐著的靖如寒忍不住將心中的疑慮月兌口而出。
冷知硯只是站在床邊定定的看著她,沒有說話。
她訕然的說︰「公子,我看還是你睡床好了,我隨便打個地鋪睡就行了。」
他的大手隨即壓放在她縴細的肩上,制止她欲下床的動作,「你忘記了?你該听我的,還是我該听你的?」
她瑟縮了一下,「寒兒該听公子的。」
冷知硯這才滿意的轉身端起放在桌上的湯藥,「你先把這碗藥喝了。」
靖如寒怯怯的伸手接住他端來的藥碗,小心的捧在手上,她痴傻的漾出笑,「公子,你對寒兒真好。」
「不許再說一個好字!」
「為什麼?」她不懂,每回她稱贊他是個好人,他就會不悅的糾正她的說法,現在她連一個好字都不能說了。
他皮笑向不笑的掀唇道︰「因為我是個壞人,壞人一向都跟‘好’這個字絕緣。」
「寒兒知道公子不是壞人,為什麼公子要把自己當壞人呢?」
「為什麼?」他輕嗤一聲,深邃的黑眸中隱現一絲酷冷,「你是個傻姑娘,天下間的事不能盡如人意,你的意見並不能代表天下人的意見,有時候並不是你不想當壞人就可以不當壞人,也不是你想當好人就可以當好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