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唇嬌艷欲滴,她的眸光迷蒙,他好想不顧一切將唇給印上去。
幸好,理智終于回頭,他沒有失去自豪的控制力。
「別動。」他立起身,離開窒人的魔咒,當他出聲時,驚覺聲音的沙啞,停頓了一下等聲音恢復,才又說︰「我幫你把身子抹淨,給你換上衣服。」
「嗯。」寒音輕應,除了輕應,還是輕應。
沐殷取了一塊較厚的布,伸手探入披肩內,避免直視她的赤身,厚布覆上私密處,再幫她取出干淨的褻褲里衣一一穿上。
大功告盡,他將額間的汗拭去,暗暗深呼吸,有如經歷一場大戰。
寒音掙扎著,心里的念頭轉呀轉的。
要是說不出話道謝,至少也該轉頭見人,才算基本的禮貌吧!既然對方沒有失態,她沒有道理表現得比人家小家子氣。
寒音回頭,望進他有如深潭的漆黑瞳眸。
他的眸中似有晶亮火焰一閃而逝,那瞬間的眸光,純粹男性,充滿男子的霸氣與魅力,她不自覺坪然,無法抑制。
一閃而逝,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只有急躍的心跳證明它曾存在。
沐殷的眸子早已恢復柔光,回了她溫柔的一笑,並用手順了順粘在她頰邊汗濕的發。
這一切如此自然,她沒有閉眼,沒有回避,怔怔地看著他。
溫和有禮,卻又拒人千里,這是他的本心吧!
超乎常人的自制力,是為堅持自己的原則。
這樣的男子曾有過不能自制的時候嗎?
寒音精神渙散,思緒隨想。累,很累……
她希望能有像他一般的自制力控制自己不能入睡,但最後,她還是忍不住合上眼……
他如一道曙光拂照著她,令人安心,而他始終沒有離去。
是的……如果他一直沒有離開的話……
沉沉入睡的她,不復冰冷,柔美動人。
她很美,不容置疑,但他更想探知的是容貌以內的深處——她的心,她的感受,她的靈魂。
窗邊有一個坐墊,看得出來是寒音平常常待的地方,沐殷選擇坐在那里閉目休息,仍不放心離去。
一刻鐘過去,床墊上不安翻轉的身影使他睜眼。
她的神色極不安穩,囈語喃喃,「我……不,我不活……別管我
他很想伸手拂開她的皺眉,此時,又听喃語,「為何……為何生下我……」她的囈語,道出了活著的無奈與痛苦。
她的倔強與冷漠,只為掩飾徹底的脆弱,這份脆弱,竟又堅強地敲入他的心坎。
寒音突然驚醒,看著沐殷,眼中有茫然無措。
她不敢再閉眼,強迫自己清醒。
依然無淚,只是冒汗,那倦意像是無底深淵,直到見到他的身影,他的眼神充滿關懷,溫暖而不過切。
「你……沒走?」這時的她少了防御之心,想什麼,說什麼。
「你作夢了。」他體貼的沒有說出「噩夢」。
「天黑了嗎?」她仍是茫然。
「嗯!你休息吧!好好睡一覺,明日會舒服得多。」
寒音突然轉頭,直直看他。
「不!你……扶我起來,我不睡。」
「別逞強,你需要休息。」
寒音的眼眸閃過一絲脆弱,很快又恢復冷淡。
「不敢勞煩,請出去吧!」
刻意有禮的疏遠口氣,代表著當他出去的那一刻,她又會將心門再次關上。
沐殷與她相識不長,卻能透過她的眼角眉梢知道她真正的想法。她不肯休息,不願入睡,瞞不過他。
沐殷將她自床墊抱起,任她睜圓不滿的星眸,逕自坐在窗邊的墊子上,把她整個身子摟進懷中,一樣不存邪念,只提供純粹的溫暖。
「沒想到陰冷的天蒼山也見得到缺邊的月。」
渾厚的嗓音自她頭頂傳來。
「時候到了就會月圓月缺,有什麼稀奇?」
听她冷淡以對,身子卻放松下來,沐殷心中充滿從未有過的滿足與喜悅。
「但只有今夜的月缺,獨一無二。」沐殷輕聲道,話中含笑。
寒音也笑,是覺得好笑。
只是一個月亮,值得欣喜嗎?
這世間風起雲涌,從不為誰停留,也不為誰歡欣難過,只有人們才會觸景生情。
他沒有再說話,她靜靜听著他規律的心跳。好平靜的夜,好溫柔的胸膛,她感到倦了,舒服得倦了。
「睡吧!」
他的嗓音好輕、好輕,她感覺他的手輕輕慢慢地撫模她的背,她迷迷蒙蒙,耳際只存那句——
只有今夜的月缺獨一無二……
獨一無二。
第四章
憋水來臨的幾天,寒音幾乎靈能盡失,身軀異常虛弱。
自那日起,她就開始避著沐殷,夜里時睡時醒,當她心煩氣躁時,常常獨自一人到山里唯一的溪岸沉思。
愈想愈亂,沐殷的面容時時刻刻耀入她的腦海里干擾著她。
真實的他同樣不考慮放過她。
當她癱睡在岸旁時,他便會出現,不顧她的反抗將她送回屋里。
因他的存在,造成她的紛亂。
于是,在一個月約定已足的這天,寒音不顧癸水來臨的危機,堅持立即啟程到沐國。
憋水使寒音靈能削減,平時她對妖魔鬼怪鐵血無情,眾鬼魅畏于她的巫術不敢冒犯,現下無疑是羊入虎口,危機四伏。
丑奴服侍寒音許久,自然知道固中原由。她雖然極力阻止,也不能影響寒音的決定。
兩人同行三日,過了今夜,就能到達沐國。
時至薄暮,夜幕掀簾,沐殷取回采摘的野果時,遠遠地,已見寒音將火生起。
這些日子,她配合著正常人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規矩,沒有過一句怨言。
夜多鬼魅,不利趕路,寒音是知道的。
她厭光,白天行走時,多半擇陰涼處走,沐殷也沒有其他意見,彼此默契十足,甚少交談。
最後一晚,也最難過。
寒音自己明白,這幾天勉強耗力,只怕今晚真有強敵來犯,就難應付了。她從來也不會沖動行事,但不知為何,自從跟沐殷下山後,一切都變了調。
雖然靈能驟減,她仍能感覺周遭不平淨的氣流,怨她的惡靈只有多沒有少,怕是集結到這夜來。
密林陰暗,較適鬼魅,總教人防不勝防,蒼樹漫天,此時的宓穆,頗有暴風雨前的寧靜之感。
火枝生燃,寒音起身雙手結印,運起全部的靈能,嘴里喊著咒語,一陣耀眼的水藍氤氳從她身子散出,將她包圍得如夢似幻。
沐殷懾于她忽形忽滅的美,沒有靠近,只有遠遠觀著。
以她為圓心,藍光一圈一圈擴散開來,甚是美麗,樹葉給吹得巍巍作響,這時,忽然傳出一聲嗚嚎,光圈向一只小鹿接近,小鹿急躍開來,露出痛苦神情,仿佛藍光會發燙似的。
寒音撒下手印,藍光瞬時消逝。
小鹿頹然倒地,有一下沒一下抽搐,睜著無辜的圓眸,映照著她漸漸放大的身影。
寒音的手指向天如蓮花捏指,一朵藍光似飛絮升燃,飄向小鹿身體,小鹿又是輕輕抖動,沒多久就站了起來,身子往她的手靠近。
毛茸茸的頭顱親熱的摩擦,似有感激之意,寒音愣住,身體僵住不動,任小鹿磨蹭著她冰涼的手背。她的拇指不由得撫模它的頭頂,小鹿十分歡喜的表情澆冷了她——她冷冷地站直身子,柔情一閃而逝。
這是怎地?她眸中充滿懊惱。
再一次,她又失常了。
她不需要被人憐憫愛惜,也不需要憐憫誰,她不是那種為人犧牲奉獻也無怨無悔的蠢人!
「咭……咭……咭……」
林中發出怪聲,是一個不男不女、陰陽怪氣的聲音——
「薄情冷血的北方聖巫女也有一念之仁的時候,嘻嘻!可惜哪!冷血的人嘛就別裝蒜,省得一步錯步步皆錯,連命也給錯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