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如何不難想象,靳洪華用盡辦法將舊有的這段關系撇得干干淨淨,拋妻棄子,如願娶了少奮斗二十年的公主殿下。
沒幾年,被靳洪華遺棄在外的「元配」史玉婷勞累瘁死,而心性善良的「靳夫人」得知先生在外面有私生子,便找人把這個孩子帶回來。
他,史覺笙,就是這個私生子。
說來好笑,照理說這個私生子纔是嫡長子,不過他不在乎,甚至嚴厲抗拒認祖歸宗從父姓.因為他永遠不會忘記靳洪華是怎麼對待他母子倆——清秀瘦弱的母親沒有一技之長,她在工廠的工作無法負擔養兒開銷,于是她只能以女人的天賦賺取一點生活費……
他的母親,就這桿將他養育到大,待他稍微知事時就一病不起,香消玉殞。
靳洪華是標準真小人,他自私得心安理得,也從來沒有想要改變他在史覺笙心目中的形象。他們共處一室,一日不見得說上三句話,一年見不到幾次面。
在靳家,史覺笙很早就看盡人情冷暖。他從小沉默寡言,與同父異母的弟弟靳覺嵐也不親。靳洪華對史覺笙也沒什麼感情,他獨寵靳覺嵐,送靳覺嵐出外念書,用盡心力栽培這個孩子。反觀對史覺笙,他只提供錢財,其它一概冷漠相待;真要比起來,靳夫人對史覺笙還好一些。
照這樣推斷,史覺笙應該是非常不屑這個生父,所以也不屑靳洪華的施予?
錯了!史覺笙拿靳洪華的錢,也拿得心安理得,還暗地存了不少。十八歲時,他戶頭里的存款就能支持他搬出靳家獨立,自給自足完成碩士學位,在社會上闖出一片天。
靳洪華原本並不在乎史覺笙獨立——不必看到史覺笙,對他來說反而是一件好事。看到史覺笙,就像看見史玉婷哀怨的神情,令人生厭。反正他已經有一個兒子,不愁無子送終。
可惜靳洪華打錯了如意算盤。靳覺嵐從美國回來不到一年,就車禍過世;隔年,靳夫人傷心過度,也離開人世。
現在的靳家,只剩靳洪華這個孤單老人,偶爾幻想著僅存的兒子——史覺笙會「良心發現」,回來對他孝順奉承,然後他就會考慮把天鴻的事業施舍給他。
靳洪華坐擁大財團,絕對看不起史覺笙一手成立的出版社。那對一個大財主來說,就像在玩家家酒。靳覺嵐過世後,靳洪華手段盡出,想威脅利誘史覺笙回到天鴻任他擺布,怎麼想得到史覺笙骨頭夠硬,能力也超乎他想象的強悍,因此他始終不能如願。
靳洪華已經習慣站在頂峰睥睨世人,然而金字塔頂端的那一點非常狹窄,如果他已經忘記站在那里必須時時刻刻戰戰兢兢,有人很樂意對他當頭棒喝。
「如果有消息,我會再通知你。」
史覺笙默然不語,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前蒼白的臉蛋,那掛著淚水的影像縈繞在腦海中……他緊緊握住雙拳,恨痛自己體內流著那個男人骯髒的血液。
「還有事?」他奇怪對方還沒有掛斷。
電話那頭的男人笑得促狹。「有一件事挺有趣的,不曉得你有沒有興趣知道?」
「女人的事不必告訴我。」對于這家伙廣結善緣的功夫,史覺笙是領教夠了。
「兔子不吃窩邊草。果然有原則。」
「窩邊草?」史覺笙立即知道他所指為何;
「今晚一群號稱文化界的黃金單身漢要去夜店打獵,你想不想湊湊熱鬧?」
「你跟他們賭了多少我會去?」
電話那頭傳來爽朗的笑聲,「不多。為了見識你身邊的那株窩邊草,值回票價了。這件事我也幫你探到了,就算是給找一點回饋吧。」
史覺笙手指敲著桌面,腦中敲出結論。
「給我時間地點。」
董玉卿倔傲的表情持續牽動他的思緒。
他與靳洪華之間的情況如箭在弦上,他知道在這個緊要關頭不能分心,必須專注應付靳洪華;然而螢工卿一再失常的舉動,讓他無法不去關注。
夜店……他自那兒絕跡已久,沒想到會再踏人。
但是,今晚他不是漫尤日的,他要去見識那位百變佳人的另一個面目——
第五章
晚上六點半,董玉卿到公司附近的自助餐隨便吃了一點東西,打電話回家說要加班。
她回到辦公室時,同事都走得差不多了,她開燈找到自己的座位讓一切就緒,偌大的空間安靜得連空調聲都能听得清楚。
她從來不讓自己獨處。她將自己置身在五花八門的世界里,因為孤獨會讓她不由自主地思考,回憶起某些事情,
她厭惡失控.而想要控制思緒,就是找東西填滿它——她把注意力集中在桌上那迭今天才被史覺笙駁回的企劃案。
就像能夠透析她的思維,這份不盡心完成的企劃案被史覺笙一眼看穿。下午他喚她進辦公室,明確地告訴她行不通,她也就毫無反抗地收下了。
他並不是隨便翻看而已,她翻開第一頁,就看到他親筆留下的字句提出不合理之處,其後每一頁都是如此。
這樣的合作模式是多年培養出來的默契。很久以前他們就明白,面對面溝通不適用在他們身上。
他犀利的言詞輕易就能引爆她的脾氣,而這樣的事一旦發生,整個辦公室都會籠罩在可怕的低氣壓中,井會嚇得訪客噤若寒蟬。
他對旁人總能夠風度翩翩,她也是優雅從容;但記憶中,他們沒有好言相向過,他們總是針鋒相對,至死方休。
把企劃案修完,已經將近八點。她把文件鎖進辦公桌,拿起化妝包,走進無人的會客室,就著落地長鏡補妝。
她將綰起的長發放下,解開遮掩她豐滿胸部的絲質領巾,月兌下薄外套,白天的OL套裝轉身一變為低胸、性感,卻完全不走光的黑色細肩帶洋裝。她在腰間系上特殊造型的流蘇腰帶,換上她放在辦公桌底下備用的真皮長靴,標準PUB裝扮已經準備妥當。
並非她喜歡熱舞笙歌,她只是需要忘汜一些事情,及擁有一些東西。
而這些,不只是因為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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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男女舞動穿梭的PUB霓虹閃爍,但少了酒店重金砸下的紙醉金迷。他可以理解何以習慣在酒店談生意的商人會喜歡在這樣的地方聚會。
「這里消費便宜。」
「而且美眉年輕又俏,也很大膽……如果有緣共度春宵,說不定一毛錢都不用花,像在尋寶;」
「你的重點到底是便宜,還是年輕?」
「都不重要,前凸後翹就好……關上燈還不是都一樣?」
男人們不約而同會心一笑。
男人,酒一下肚,除了互相吹噓,就只有女人可以討淪。
就算在文化界工作的男人,一樣是這種無趣的生物︰很不幸的,他不但也是這種生物,而且還置身其中——
談論女人,或被女人談淪。
「今晚沒妞的,這一場算他包。」
「可以。」借著幾杯黃湯,男人暗地較勁,選定目標準備下場狩獵。
這群男人並不算老,清一色三十至四十的青壯年,但仍看得出久坐辦公室的痕跡——下垂的肌肉,及若隱若現的……啤酒肚。
「等一下,覺笙不能算!」有原則就有例外。其它人打量史覺笙性格結實的身材,趕緊把他排除在競爭之外,
他年輕英俊得不像三十歲以上的男人,今晚他會來這里也不像要來尋歡作樂。他有一句沒一句的搭理著,不熱烈也不失禮,恰到好處,卻沒有熱中的意味。
「你們去,我喝酒。」
「好。」男人離座,展開他們的獵艷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