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出自義父伍子胥之口,刑徹再如何桀不馴,也不由得斂起殺氣,將劍撤下。
"你還將這些話放在心上嗎?"她輕聲問道。
眼前的刑徹較之一年前又有些不同了,一年前的他看來英姿颯爽、鋒芒畢露,全身上下只有一股高傲之氣;如今他獨自一人在外,歷經凶殺險惡與人情世故,便連說話也多了分戲謔、多了分掩飾,相對的也是少了點針刺、少了點率直。
刑徹突然面無表情,對著琴魄道︰"拿著你的錢走,待你買根破銅爛鐵之後,再來尋我報仇。"
琴魄咬著唇,默默地轉身離去。
"你究竟使了什麼妖法,讓我進不去吳地?"刑徹不理會琴魄了,他將注意力放在殘月身上,而這個疑問,他放在心上已有一年。
"伍先生的囑咐你都忘了嗎?他要你不得回到吳國。"此話無疑承認是她下了咒語使他無法進入吳國。
"回不回去,也是我伍家之事,這是你能管的嗎?"
"伍先生之於我是益師也是良友,他的托付……"殘月話到一半,突然臉色一變,目光凝向刑徹身後,忽見琴魄長劍飛刺,向刑徹背後偷襲,她不由得"呀"的驚呼一聲。
時間緊迫,對在場的三人來說,所有的一舉一動都不及細思。
刑徹驚覺偷襲,未回鞘的湛盧寶劍回身一劈,那猛烈之勢幾乎連風都能斬破。
殘月不及深思,只是直覺要阻止刑徹再殺人,於是飛身一縱,右手五指伸展,"反制咒"由掌心發出金光,將風凝成一道氣牆,擋下刑徹雷霆萬鈞的一劍;同時,她左手食指點向琴魄,使出"移形咒"將他送走。
彈指之間,連使兩個咒術,她氣力一失,身子不受控制,急連飛墜落。
刑徹見琴魄被她的巫術移走,心頭大怒,竟沒有收招,而是直接朝著殘月而劈。
殘月大驚失色,強運所有法力,勉強以氣勁在身前圍成一個單薄的防護罩,然而仍然無法抵御他霸氣十足的一劈,猛然噴出一口鮮血!
刑徹見狀也是大吃一驚,強加收回劍勢,但劍招已出,強行撤回,反比將劍招使盡花費更多精力。
他本以為殘月法力高強,這一招必定傷不了她的性命,但見她的臉色,知道不是這麼一回事,也不免一驚,急忙收招。
刑徹這劍由下往上直劈,殘月的法力已然不足抵御,感到寒氣逼近,"嘶"的細響,竟將她衣衫左右劈裂,劍氣之霸道,並非整齊至中割裂衣衫,而是震碎將近三分之一的衣物,赤果白皙的肌膚無可蔽掩,盡入刑徹眼中。
驀地,感到一陣清涼,殘月見到自己幾近全果的模樣,雙手環身、猛然一跪,又羞又怒道;"你……"她根本不知該如何說話了。
天呀!怎麼不她給一劍劈死呢?
僅這少少幾眼,該讓刑徹瞧見的一個也不少。
眼前的女子清瘦見骨,與曾同他燕好的女子全然不同,她的鎖骨太突出,胸部嬌小玲瓏,只是略有弧度而已,她的腰縴細得可盈盈一握,雙腿線條勻稱,細長女敕白──盡避如此,她仍然太過於瘦,瘦得讓他見了眉頭都要攢成死結了。
這女子從不吃東西的嗎?
他有男子正常的需求,但並不好,在楚國,以他的相貌,多的是投懷送抱的女子。
他對孩童身材的她並無邪念。
殘月雙手互環,密密遮掩,無奈衣衫已裂,也是徒勞無功。
許是內心對刑徹有些了解,她這一刻顧不了別的,只顧得了自己的想法,她怕的卻不是他是否產生婬念。
她惱──教他瞧見她最狼狽的模樣。
她羞──她一向玉潔冰清,即使居住在男女情懷自由表述的楚國,她也潔身自愛,連手指都沒給男人踫過,這時卻讓一個男子瞧見她的身軀。
但心里最大的感受是怕──這世上終歸不是女、就是男,避無可避,就算她再聰穎,也有少女情懷,而女子吸引男子的豐腴身段,她卻完全沒有。
她自然害怕,將來傾心的男子會對她有絲毫的嫌棄。
這是女子的七情六欲,女人心中的千絲萬縷,這一層面,男子不會明白的。
然而,刑徹哪里會是她傾心的男子?
皆因此時,她已方寸大亂。
"你的妖術呢?失靈了?"刑徹的語調正常,並不因為她的模樣改變絲毫。
殘月本來害怕會听到他的取笑,這時不由得對他有些感激。
突然,一個陰影移近,籠罩在她的頭頂,是他走近她!
"你……你……"她嚇得在地上挪動雙腿後退,雙手仍是不敢放松,她已盡力將衣襟拉緊,再用雙手環抱住。
那不經意之下,環出胸前女敕白凸起的動作,看在刑徹眼底,似有欲拒還迎、欲掩未遮之效。
這女子也太不懂男女之事,若教別的男子瞧見,難保不生婬念。刑徹微微皺眉,心中這麼想。
楚國盛行巫靈之術,諸侯公卿時常請巫女前來祝宴,她們舞姿嬌柔,服飾艷麗,五音繁會,芳香滿堂,令宴席之間的每個男子心蕩神馳,猶入仙境親眼見了仙女;巫女要是與席間男子看對了眼,夜間即可同床共宿。
然而巫女並不行娼,她們借由男女肌膚相親,視為一種祝福的儀武。
刑徹也曾與楚國巫女有過男女席事,雙方男歡女愛,互取其歡。
義父說過,這女子是南巫力最高的聖巫女,想必早已與男子有過床第之親,可是她流露出的純真神態,又不似佯裝出來的。
難道這巫女至反璞歸真,雖對這事經驗豐富,竟然宛如處子?
這個想法,讓刑徹微感不悅。
殘月豈知短短時間,他心里對她已轉過諸般想法,她愣愣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他做了一個讓她最害怕的動作──蹲。
原本血色盡失的蒼白臉蛋,此時帶有粉粉的紅暈,那雙像是會滴出水的眸子驚疑不定,隱含一絲楚楚可憐神采,雖然沒什麼身段,也不禁讓刑徹有一瞬間的失神,心神為之一蕩。
將她五味雜陳的表情看在眼底,他猛地皺眉,凝斂心神,心里微微吃驚。
絕無可能呀!
他怎麼會對眼前的女子感到動心?!
她的身材乏善可陳,無可眷戀之處,但她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神韻氣質,竟惹得他心生綺念!
饒是如此,他仍是不能想像擁抱這如病體般的女子是什麼感覺,他與女子間的歡愛從來都是你情我願,就算眼前的女子如何絕色,他也不會乘人之危。
"妖術既已失效,你別以為此刻見不到外傷,就輕忽了,你還不知道你已受我劍氣所傷吧?"
湛盧寶劍何其厲害,要不是她曾有防護罩護身,此時焉有命在。
旁人不知厲害,他最是清楚,如果不當場治療,不過一時半刻,她便會因為體內劍氣之傷反噬而嘔血不止,屆時就算神仙下凡,也難相救。
自懷中取出一個瓷瓶,他說道︰"雙手放開,我得看看你的傷,你別忘了,我曾說過要報你的大恩大德。"
他以為她同他這般放浪無狀嗎?要她雙手放開?她怎麼能?這不是開她玩笑嗎?
"我沒受傷!"幸好她曾催使"防護咒",功力是不強,不過防身足夠了。
"那是你不知厲害!"他冷冷一哼。
"身子是我的,有沒有受傷難道我會不明白嗎?你……你還不……快快回避?!"
她又氣又急,一心只想趕他走。
"回避?"他啞然失笑。現下才要他回避,會不會太遲了些?
殘月漲紅著臉,也不知是氣還是羞,左手觸地借力一轉,右手仍抱住胸前,背對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