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明磊的拳腳功夫還真不是蓋的!左勾拳,右飛腿,既要守,又要攻,以一敵眾,拳腳對峙,僵持許久,始終未見他不支倒地。
然而,章芳塵深知,即使蔡明磊再怎麼神勇,敵眾我寡,他終將難以全身而退。
在這般叫天不應、喚地不靈、求菩薩又普渡眾生去的時候,章芳塵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此時此刻,惟有自救才是月兌身之道。
「統統不許動!」
章芳塵拿槍指著對方的其中一名,學電影里香港皇家女警的口吻道。
「槍給我!」
蔡明磊一見她請出手槍,嚇得魂飛魄散,立刻飛也似地奔過來,先奪下槍支再說。
「所有的恩怨到此為止,數到三,立刻離開我的視線範圍,否則,子彈可是不長眼楮的。一、二、三——」
槍一到手,蔡明磊便順利地斥退對方人馬。
回家的路上,兩人同坐在車內。章芳塵仔細查看,才愕然發現他英勇歸英勇,雙眼仍舊掛了彩,嘴角淌著鮮血,手臂上幾處淤青,模樣有些狼狽。
「明磊,你要不要緊?我陪你去看醫生!」
「我沒事,只是差一點嚇破膽而已。」
「豬頭,早知道把槍帶下去,不就什麼事都沒了。」章芳塵天真道。
「還敢說?都是被你那支槍嚇的!小姐,你會使用嗎?萬一不幸落入他們手中,人家不先一槍斃了我們才怪!」
「少假了,那不就是一支玩具槍而已,以為我不知道。有人可以持玩具槍搶劫,為什麼我不能用它來唬壞人?」章芳塵自以為是道。
「你的膽識還可以,就是演技‘菜’了點,一看便知道是個外行人。瞧你拿槍的姿勢比小孩子玩水槍還不專業,我猜連扳機怎麼扣你都沒模清楚就上場了。」
原來那把槍是有一回蔡明磊幫隔壁攤賣玩具的修理電燈,老板無以回報,便隨手抓起一支模型槍送他,後來就一直扔在車子里。
這回,無意間被章芳塵找出來,才得以救他們月兌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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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蔡明磊和陳仲志租賃的套房里,章芳塵充當起護理人員,小心翼翼地為蔡明磊處理傷口、上藥。
「痛……痛啊……」
「忍一忍,涂點消毒藥水,傷口才不會細菌感染。」
章芳塵有些失望。方才她心目中的大英雄怎麼一踫到碘液就成了大狗熊!痛得哇哇叫不打緊,整個人還縮成一團,活像只會把頭往殼里縮的動物似的……
「別嚷嚷了,等一下鄰居過來抗議,我可不幫你!」
章芳塵貼近傷口處,試著用嘴巴輕吹藥水,以減低他的疼痛。
他只感覺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清香,那是從伊人發梢、體膚和吐納之間所散發出來的香氣,真令人消魂……
「明磊,明磊……還很痛是不是?怎麼不說話呢?」
「沒……沒有,抱歉,我在想點事……」蔡明磊回過神來道。
「什麼事?可以告訴我嗎?」
「這……我還沒想清楚,改天再說吧。」
接下來,章芳塵示意他把上衣月兌掉,以便用藥酒幫他搓揉背上的淤青部位。
「不必麻煩了,等粽子回來,再讓他幫我揉就好。」
「不行,粽子去馬老板那邊批貨,沒這麼快回來。快,衣服月兌掉,人躺下,不然,釀成內傷可不是鬧著玩的!」
章芳塵此時此刻已置男女之嫌于度外,一心掛念著他的傷勢,只想為他療傷止痛,略盡棉薄之力。
「不要!我……不習慣……在女孩子面前月兌光衣服……」蔡明磊像個小男孩似的靦腆道。
「你這人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放心,我只幫你看傷勢,不該看的保證絕不偷看!」
「偷看怎麼辦?」蔡明磊溫溫吞吞地月兌下上衣,為了化解光著身子的尷尬,故意開玩笑問道。
「如果你因此懷了身孕,我會負責到底。這樣夠意思吧?」
章芳塵沒見過這麼「閉俗」的男生,要他月兌件衣服簡直比要了他的命還難。他到底是愛假仙呢?或者真的如此潔身自愛?還是另有什麼難言之隱?
蔡明磊乖乖就範,臥倒在單人床上,任她在背部又搓又揉。即使是柳下惠,也禁不起她這般無心的挑逗。
藥酒接觸到皮膚,沁入一陣刺骨的冰涼,欲火隨之降了溫。經由她的再三搓弄,身體又蠢蠢欲動,一觸即發——
在即將把持不住之際,蔡明磊借故要上洗手間,匆匆逃進去設法「滅火」。
又是一計「尿遁法」!想當年鴻門宴上,劉邦因為它保全了一條小命;而今蔡明磊更因為它,保全了和章芳塵之間純純的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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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淑塵要去日本的前一個晚上,和姐妹們在房里打包行李。
「大姐,我要借遮陽小草帽、藤編手提袋;小淨,跟你借隨身听、太陽眼鏡和幾本漫畫;還有香香,新買的小花月兌鞋拿來借二姐。」
她們好像在玩「支援前線」的游戲,章淑塵手拿記事本,一一點名向姐妹們調度各種用品。
「淑淑,要不要帶陽傘?我這兒剛好有一把新的。」章芳塵好意道。
「大姐,不用了,我還是借香香的比較好,她上回才買了一把三百九的……」
其實,有些東西倒不是章淑塵自己沒有,只是姐妹們有更好的、更新的,為了面子,為了美麗,她必須竭盡所能地把家里最像樣的帶出門去,這或許正是窮人的志氣與虛榮心吧。
「你們去找一張自己最得意的照片,然後在背面寫上想跟媽媽說的話,我順便幫你們帶過去。媽媽要是看見我們四姐妹的玉照,一定會很高興的!」章淑塵提議道。
「好哇,好哇,我要跟媽媽說︰‘媽媽,我好想您!您怎麼都不回來看我們呢?沒關系,等香香會賺錢,一定跟二姐一樣飛去日本看您……媽媽,我永遠愛您!’」
章香塵一面翻著相簿挑照片,一面喃喃說出對母親的孺慕之情,說著說著,不覺淚流滿面。
「我先去洗澡,你們好好安慰香香吧。」
章芳塵偷偷拭去眼角的淚滴,黯然走出房門去。
「看來大姐是不會願意我把她的照片轉交給媽媽。」章淑塵見狀,泄氣道。
「二姐,我有辦法!」
「等……她睡著,去偷……偷……偷一張……」章香塵抽抽噎噎道。
「豬頭!用偷的被大姐知道,不被她宰了才怪!我是說我們可以拿合照代替,這樣一來,不是兩全其美嗎?」
章淨塵是家里最會讀書的女孩,腦筋總是轉得比別人快,要出一些「阿里不達」的主意,找她準沒錯。
「來了,來了,我找到這一張有大姐的合照!」
「好,就是這張。人物大一點,五官也看得清楚……」
「等一下,來,蓋個章!」章淨塵在相片上蓋上她大姐的圖章。
「小淨,你這是做什麼?一張好好的照片干麼蓋上這個印,真是破壞畫面!」
「什麼破壞畫面?二姐,你就跟媽媽說,大姐前幾天手扭到不能寫字,所以只好用蓋印章的。」
章淨塵的用意無非是想讓遠在日本的媽媽能安心,因此才教她二姐編派個善意的謊言。老實說,她對「母親」這個名字早已沒太多特殊情感,不過,既是骨肉至親,她願意維系母女間最基本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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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補習班門口。
「老師,禮拜天下午我們一群人約好去喝咖啡,你要不要也加入?」
「抱歉,禮拜天下午我沒空,下次吧。」
「可是,蔣三全說,老師如果不去,就是看不起我們幾個。老師偏心!只喜歡馮葳葳他們那些功課好的同學……」一名能言善道的國中女生死纏著章芳塵不放。章芳塵心知肚明,這女學生跟蔣三全打了賭,誰能約出老師,誰就贏一頓牛排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