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鎮里的人沒人敢惹她,她生起氣來可不得了,上回才折斷一個男人的手臂!除了她脾氣火爆之外,還有她的力氣大,和普通姑娘不一樣,能背著我那酒甕上山下海,臉不紅氣不喘。」
「嗯。」這他見識過了。
「不過我這娃兒倒讓我傷透腦筋,她似乎真的沒有酒不行。」
「嗯。」很像真的是這樣耶。
「我這老頭子也沒多少日子好活了,現在最希望的,就是讓我那娃兒戒酒,雖然那實在很困難。知道嗎?其實她愛喝酒也是我害的,想當年她娘死得早,我窮,找不到女乃水讓她喝,就拿酒代女乃喂了她,哪知道這娃兒天生愛酒,一口氣就將我葫蘆里的酒給喝完。哈,那時她還是個剛滿月的娃兒呀!不過,她那喝醉卻讓人瞧不出來的功夫卻不是我教的,往後很簡單,你只要在她眼前伸出三根指頭,如果她答不出來,就曉得她醉了。」
「嗯。」三根手指……
燭光搖曳,映得鐵老頭皺巴巴的笑臉顯得更詭異,他突然收起笑臉,將手中盛好的米飯往仇星面前叩地一擺。
「小子,你啞啦?除了嗯,難道就不會回答其他的?」
「嗯……會。」撫著臉,視線由手上的帕子,漸漸移到桌上那略帶焦黑的米飯,仇星終于自鐵娃那五爪迷思里醒了過來。
「鐵娃有了酒就不理人,現在大概在屋頂上,這飯……你將就點吃吧。」
「大叔,這……」他不但將他留下來,還請他吃飯?
「我炊的。」釀酒的米他會炊,但吃飯的米……怪怪,他也不知道怎麼弄就弄成這德行。
大概是今天他太高興的緣故吧!呵呵!
「大叔,我沒銀子付這飯的錢給你。所以我還是……」把飯推回去。
鐵老頭把飯又送到仇星面前,板起臉啐道︰「我跟你說過要收錢嗎?張口閉口錢錢錢,你不是北方野地里來的,怎會這麼市儈?」
眼角余光瞥見仇星頰上清晰的掌印,鐵老漢板著的臉又忍不住舒展開來。
他的娃兒唷,下手還真不是普通的重,難怪這小子要呆那麼久了,嘖嘖!
「我一路從飛刀山過來,除了吃自己抓的魚和自己摘的野菜,其他吃用都得要錢。」
「那是別人,我這里不一樣,你想吃多少盡避吃,當個男人嘛,要干脆點!」
「喔,好。」聞言,仇星亦不再客套,他捧著碗就吃了起來,「嗯,好吃。」
「除了焦味,那是當然。」他釀酒要的是好米,所以這米自然好吃,「對了,你說你沒法兒住客棧是吧?」
「嗯。」
「那我這兒可以讓你住。」
仇星擱下碗,「這怎麼成?大叔您已經免費讓我吃這一餐,如果還……」
鐵老頭把手一擺,教他不要再說了,「住我這有代價的,你得幫我打點工。另外,你不是想知道金剛這個人嗎?」他留他,可也有目的。
「啊,是呀!」他差點忘了,瞧他這笨腦袋。
「你住下來,等時間到了你自然可以找到他。」
時間到了?這是什麼意思,仇星並不懂,但眼前有吃有住,最重要的是大叔曉得金剛這個人的下落,所以待著也許比較好。
嗯,就先待著。
稍後,仇星已解決一碗飯,然而當他想再添一碗時,卻瞥見了桌上另一副碗筷。
「大叔,鐵姑娘是不是也還沒吃?」
「是啊。」鐵老頭嘴里塞滿米飯,含糊的應道。
「那她不下來吃嗎?」他指指屋頂。
「不用管她了,她有酒就忘了一切啦,你只管吃你的。」
「沒關系,我把她的飯帶上去給她。」拿起飯菜和筷子,仇星出了門。
來到屋外,天色早已全暗,天際有著幾點星光,還有彎月相伴。仇星一躍上了屋頂,看見那正坐在屋脊上的人。
「鐵姑娘,吃飯了。」他喊,但鐵娃卻無反應,于是他走近又道︰「鐵姑娘……」
「別吵!嗝!」
手里拎著酒壇子,偶爾抓抓身上那因為對馬騷味不適應而起的紅疹子,鐵娃的目光不曾因醉酒而顯得迷離,她看著遠處,那兒是座燈火通明、恍如白晝的莊園。
「那里是哪里?」仇星也在屋脊上坐下,輕聲問著。
「說……說了你也不知道。」鐵娃頭沒回,仍是盯著莊園,一臉心事重重。
「我是不知道,不過妳可以告訴我嗎?」他也不曉得為什麼,看著鐵娃,他就是會忍不住想問問題,雖然她總不愛搭理他。
鐵娃終于轉過頭來,她看向那講話慢卻又喜歡講話的仇星,並同時望見他手上的那一碗飯菜。
「妳的。」仇星笑著把碗遞出。
看著那溢著香味的飯菜,又看著仇星的笑臉,鐵娃心中不由得浮出一股異樣的情緒。
那是種暖暖的感覺,就像……
咽了口唾沬,鐵娃別開頭,再次望向遠處的光亮,然後起身躍下了屋頂。
「鐵姑娘,等等我。」仇星拿著那碗飯,也跟著跳了下去。
◆◆◆
迷園
精致華美的燈籠高高掛在檐邊,照得走廊亮晃晃,連廊上那被擺在一方長桌上的食物,也給映射得油亮亮。
這座才竣工不出半載的莊園,是杏花鎮里的異數,杏花鎮樸拙,它卻極度的奢華,就好象將一顆金雞蛋放在一堆青灰色的鴨蛋里頭,突兀又惹人非議。
听說住在這里頭的人,是個一夜致富的人。
今年二十出頭的迷園主人,是個男人,他生在杏花鎮,也長在杏花鎮,無父無母。
十七歲之前,他還是這鎮里人人嫌惡的地痞,孰料某日他突然像陣煙似的自鎮里消失,等過了數年後再度出現,已經成為今日這個伸手金子、翻手銀子的大富人。
他是怎麼發財的?又是到哪兒發的財?
在此人剛回到鎮里頭時,這些幾乎是每個人掛在嘴邊的問題。
他好貴氣,長得又風流倜儻,根本不像誰說的地痞,如果我家有女兒,一定要跟他結親家!
而在他開始大興土木建造迷園時,話題又改變了。
時間過得飛快,一眨眼半年過去,情況卻變得不一樣了。
啪!
「王──八,又是蚊子!這倒底是什麼爛地方來著?」
那擺滿食物的桌邊,有張長長的,雕了龍又雕了鳳的躺椅。
上頭躺了個男人,長得大眼小嘴,皮膚不錯,算是個俊男子,雖然額角上有塊明顯的青烏胎記。
他拿了把扇子,嫌惡地當空揮呀揮,原來的翩翩風度全教一只蚊子給毀了。
「那個誰,還不快來幫忙趕蚊子?」黑眸睞住旁邊盯著食物流口水的那群人。
「喔……公……公子,小畢幫您趕蚊子。」一個跑過來。
「公子,小葉幫您捉蚊子。」一個挨過來。
「公子,小花幫您拍蚊子。」一個擠過來。
「公子,我幫您……」
畢葉花?「慢點!妳怎麼不說妳的名字?」對著最後賴過來的人,他問。
身旁這一家四姊妹,全是這鎮里的鎮民送進來的,說是要服侍他。
扁這幾個月,被推進來的女人就不知道有幾個,擺明了是想討好他,但是怎麼看都俗不可耐,連名字都取成這樣,土包子真個土包子,和城里的女人一點都比不得。
不過看來看去,這四個姊妹中似乎是最小的這個最美……美是談不上啦,起碼皮肉白了些。
他牽住她的手,微笑。
「我……我的名字不好听。」年紀最小的這個慢慢挨到男子身邊。
「哈,瓜葉花都拿來當名字了,還有什麼更不好听的?說!」
「我……」
「快說!」
「我叫小謗。」她羞怯地低著頭。
謗?男子瞪大眼,自躺椅上坐起,「哪個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