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她和他怎麼有可能像?
不像、不像!她才不要像個那麼笨的人!
笨人總死得早的!她要活到和天地一樣老!
撅著嘴,吊吊眼珠子,她旋即模了模腰間的囊袋,從里面掏出一樣東西,跟著擲向仇星。
接住仇歡丟過來的東西,仇星發楞的問︰「這是什麼?」
「死馬的皮。」
「死馬?歡兒,妳是說這是大黑的皮?但是妳爹已經把它的皮給做成斗篷啦!」老婦訝然。
是呀,那匹死馬的皮是被爹裁成了馬皮衣,而她……則偷偷割下了一小角。「那件斗篷丑得要命,我看了就討厭,所以劃它個幾刀也沒什麼。」
不知怎地,她就是做了!
她明明知道爹發現之後會大發雷霆,但她還是去割了一塊下來,因為……
仇歡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飄至仇星身上。
可惡!為什麼她明明就討厭死了這個傻蛋,可是每次看到他為了一匹死馬傷心,她就會很不舒服,那種感覺就好象喉頭梗著一團食物,怎麼也咽不下去似的。
「小歡,妳……並不是那麼討厭大哥的,是吧?」仇星抓著馬皮,心里是滿滿的溫暖,他呵呵笑開,並朝她靠了過去。
「呵呵,我就知道歡兒不會壞到連哥哥都不認。」老婦亦笑嘻嘻地迎了上去。
然而當兩人杵到仇歡跟前,仇歡卻楞了。
她看著他們一臉的歡欣,卻沒有更舒服的感覺,反而只有更厭惡。
此刻,她矛盾的心底,不斷開始浮現她爹所教導的一切。
爹說︰不能對人好,而且任何人都一樣,因為好心不會有好下場。而且善良就等于愚蠢,這世界上根本沒有真正的善良,有的只是讓人惡心的偽善!
「唔!」不知怎地,一股惡心感就這麼涌了上來,仇歡捂住了嘴。
「小歡?」
「歡兒,妳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滾開!」推開擋住去路的老婦,仇歡頭也不回地奔了出去。
楞了好一會兒,老婦吶吶道︰「平常的歡兒還真不是普通的古怪,不過……今天她倒是對你好的咧!」看來她的男人並未成功地將仇歡同化啊!
「小歡她不壞,她只是不開心罷了。」低頭看著那一塊馬皮,仇星兀自笑著,可半晌,他突然想到一件事,笑容也立即跟著消失。「娘,小歡她拿了這塊皮,爹他會不會怎樣?」
「皮?」這皮是大黑的,大黑死了,她的男人將大黑的皮裁成斗篷,而歡兒拿給小子的這塊皮……「啊!完蛋!」
她突地吆喝出聲,因為她的男人是不允許自己失敗的那種人。
◆◆◆
砰!
仇歡才踏進主屋,就被人一掌又轟出了屋外,她伏在冰冷的雪地上,大大地嘔了一口血。
「進來!」
這時,屋內的人喊了,仇歡也只好忍著痛爬起來,再次走進門。
「來我面前。」屋子的正中有張大椅,椅上坐了個全身披覆著皮毛的男人,他朝仇歡招招手,並指著距離自己一步遠的地方,示意要她站到定處。
罷剛,她就是站到那距離,然後被她爹一掌打出了屋子。
咽咽嘴里的殘血,仇歡雖然有些忌憚,不過仍是走到那位置。
這回,男人沒再像前一刻一樣,不待仇歡講話就出手。他沒有感情的眼珠子對著她良久,這才問︰「這十幾年來我是怎麼教妳的?」
「什……什麼?」仇歡的目光閃爍了下。
「什麼?」男人將一件馬皮斗篷丟至地面,定定的睞住仇歡,許久不發一語,而那安靜沉悶的氣氛,幾乎要讓仇歡窒息。
她討厭極了這樣被人盯著,像獵物一般被人盯著!
「我只是好玩。」她隨便找了個理由。
「真的?」
「對。」
「如果只是好玩,那麼我這件馬皮衣可以任妳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像是把它當作人,戳個幾刀,或割個幾塊下來,這些都好,但──」
男人的那個「但」字,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听來是那麼的尖銳、刺耳。
仇歡眉頭攢得更緊了,「爹喜歡這件馬皮,所以我不會再這麼做了。」
「割了就割了,對于妳,我不會在意,爹知道妳最听話,我要妳做什麼,妳都會為我去做,是不是?」說到這里,男人忽然笑出聲來,而那怪異的笑聲一直持續了好一陣子才慢慢停下來。「你們都進來。」
聞聲,杵在屋外觀望的老婦和仇星也只好進屋,他們站到男人的跟前,並嗅到一股撲鼻的臭味從男人身上飄出。
「老頭,你的毛病是不是又發作了?」老婦著急的上前,但是男人卻一掌將她揮倒。
「娘!」仇星連忙將人攙起。
「沒關系,娘……娘習慣了。」老婦再站好,嘴里竟是無事人一般喃喃著。
他這第二對爹娘就是這麼奇怪,明明是夫妻,卻老是打來打去,有時下的手還比仇人要重,而最奇怪的,是他娘居然還甘之如飴。仇星暗忖。
「看來我是活不過明天了。這臭味……惡!比死老鼠還要臭,即使再進城找大夫也沒有用!」
「老頭,不會啦,都撐了快二十年,現在沒死,明天就不會死的啦,哈哈。」老婦反射性地說。
啥?竟敢扯他後腿?按照往例,脾氣極差的男人都會在這時賞她一掌,但今天卻出人意料之外,他只是把牙齒咬得格格響,瞪了她一眼。
「我高興什麼時候死就什麼時候死,哪由得妳來說!我有事情要告訴這兩個娃兒,從現在起,不管我說什麼,妳都給我閉上嘴,听到沒?」
「為什麼?」
「沒為什麼。」
「唔……」老婦很委屈地應了聲。
「你們兩個,靠過來,我讓你們看看,什麼叫做好心卻沒好下場。」
听了,仇歡和仇星兩個雖然有點猶豫,但仍是上前。
當兩人靠到一定距離,只見男人將身上那件獸皮一掀。
「惡……」見狀,仇歡受不了臭味,忍不住退後幾步。
而仇星卻只是靜靜看著眼前的人,心底縱使和仇歡一樣有著驚訝,卻沒表現出來。
「星兒,怎麼了,你沒感覺?」看到全身長瘡的人,起碼該合作一下,作個嘔吐的動作吧。將獸皮再度覆上,男人問。
「爹就是爹,再怎麼樣,都是爹。」仇星答。
「哈,不枉我養你十八年。」男人詭異地笑,轉而望向仇歡,「歡兒,妳過來。」
仇歡听話的來到男人跟前,男人以極低的聲調對她說了幾句話,听完後,仇歡的眼楮瞪得大大的。
「這……」
「妳不答應?」
「我沒說不好。」她爹畢竟養了她十幾年,不作……似乎說不過去!
「那妳可以動身了。」
動身?仇歡雖然有點遲疑,不過僵持到最後,仍是如同一陣風似地,一下子就躍出了房子,不見蹤影。
「星兒,你也過來。」
仇星也听話地去到男人跟前,讓男人對著他說了好長一段耳語。
只是听完之後,他也面露難色,「可是,爹……」
「你不答應?」
「我……沒說不成。」
「那好,你也可以動身了。」
碧然心存猶豫,但仇星最後還是選擇轉過身,慢慢的步出屋子。
看著人都走光,在一旁站了好一會兒的老婦不禁好奇的問︰「老頭,你跟他們說了什麼,可不可以也告訴我?」
男人再度掀開獸皮,並拿來桌上的一瓶藥,對著自己的身上灑。
「我跟他們說,當年我被那幾個人砍了,而砍人的刀上有毒,所以我才會一直發病。」
「啥?但……但你那不過是獸皮太久沒洗,悶出來的暗瘡啊!」當年那些刀傷哪傷得了他一分一毫?不過暗瘡這事也只有她才曉得,仇星和仇歡並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