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果再生得美麗一點,說不定會被當成情敵給活活掐死。」想到那無名女子錯將英俊的江寒天認成昔日的情人,更加證明了她的「美貌危險論」。而回想起瘋女人臉上那股駭人的恨意和殺氣,唐無波就不寒而栗。
「你在看什麼?」低沉的男聲驚醒了沉思中的唐無波,抬眼一看,恰巧對上江寒天那雙漂亮的黑眸,顯然已行功完畢,內傷暫時無礙了。
「在看一樁武林秘史。」唐無波想反正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閑來無事,便簡單將所看到的內容告訴江寒天。江寒天靜靜地听著,對故事的內容沒有任何的感想。
講完故事後,唐無波開始評論︰「愛情使人生路崎嶇,做的永遠是蝕本生意。」
「同感。」江寒天沉靜簡短地附議。
唐無波聞言大笑。「喲,難得我們意見一致,而一致的原因,是因為我和你一樣無情吧!」
江寒天的沈默代表認同她的說法。
由這幾天的患難相處,唐無波可以很確定,江寒天全然不將她當作女人,因為他以往對所有女人種種不屑輕視全沒在她面前顯現,這不知是該高興還是難過。
唐無波苦笑,而他的一切保護行為,純粹是一位有著俠骨的武林高手所具備的風範。若此時此境,換作是狂獅,必也是全力維護她的周全,且待她更溫和吧。不像他,「虎」嘴里吐不出象牙,大半時候都靜靜不說話,一說起話來就和她挑釁。
不過,不能否認的,江寒天是最好的保鏢,這幾天下來,雖然自己身負內傷,但仍毫不松懈地注意唐無波的安全。江寒天之所以沒有「人味」,就在于他太完美了,除了天生的俊美臉龐,和後天勤練出來的絕倫武藝,他無懈可擊的辦事效率、隨時隨地的專注和超出常人的毅力,使江寒天做任何事都趨近完美。
想到這兒,唐無波不自覺地說出心中的想法︰「有沒有人說過你沒有人味?」
「有。我母親。」江寒天顯然很不習慣談如此私密之事,回答得很生硬。
唐無波輕笑。「真是知子莫若母,如果說你沒有人味是因為太過完美,那我就是人味的極致發揮者。」她晶瑩的眸子盯著遠方,輕輕地說︰「可笑的是,你我竟然有一個相同點,那就是都很無情。」唐無波的語調里,有一抹難以察覺的自嘲和失落。
江寒天沒有說話,黑眸靜靜、了然地望著唐無波,他全然地感受到唐無波心中最深處,那極罕現身的失落感,而且他知道它的名字叫「寂寞」,因為他也曾感覺到它的存在,只不過,他身上強勢的精明冷漠掩蓋了寂寞的聲音。而眼前這個聰穎溫和、理性干練的姑娘,似乎也是一樣。
多麼不可思議,江寒天心想,比刻他了解唐無波的感受。就像了解自己一樣。
兩種極端的人,卻有著如此相像的本質,同樣堅持理性操控一切,也同樣嘗著太過理智而來的寂寞和失落。
望著她那略帶黯然的雙眸,極端內斂的江寒天,僅是默默地輕拍唐無波肩頭,但在這輕拍的小動作中,有許多關心撫慰。
唐無波心中感激江寒天的好意,對他回以淺笑。江寒天沉靜地望著她一會兒,突然轉身離去。
一陣拳腳掌風拚斗之聲傳來,唐無波猛然一驚,發現那瘋狂的披發女子,早不知何時潛進寢室,和江寒天斗成一團!
兩團白影斗得難分難解,當世高手之一的白虎對上六十年前名震江湖的「血手魔女」!
這無疑是一場惡斗!因嫉妒而瘋狂的血手魔女,傾全力攻擊眼前已去世六十年未婚夫的幻影。內傷未愈的青年一代高手白虎寒天,雖然武功根基深厚,招式巧妙純熟,卻因真氣運行而牽動內傷,面對血手魔女有六十年功力的凌厲掌風,漸感不支。
唐無波見江寒天臉色越來越蒼白,額頭上滿是汗滴,知他情況不妙,心急之下,突然大叫︰「女人!你看我是誰?」
激斗中的披發女子,不禁呆了一呆,停下了攻擊,慢慢地轉頭面對著唐無波,眼里一片迷惘。好不容易得以喘息的江寒天,連忙調整混亂的氣息。
披發女子瞪著唐無波,死氣沉沉地說︰「你是誰,為何喝阻?」
此女果然是遺書中的姊姊,唐無波的判斷很少出錯,問題是,如何讓她停止攻擊和早已作古多年的方雪陽同樣俊美的江寒天呢?
唐無波清清喉嚨,強自鎮定驚慌的心跳,盯著血手魔女,一字一字地說︰「方、雪、陽、早、就、死、了。」
女子喃喃地跟著重復︰「雪陽死了,雪陽死了。」突然悲憤地對著唐無波大叫︰「你胡說!我的雪郎不會死的,他是武林盟主,天下第一高手,有誰能殺死他?你胡說!」
唐無波說︰「你若不信,就跟我來。」說完便轉身進入密室,女子也就神智模糊地跟進去。江寒天恐她有變,便要跟著進去保護她的安全。唐無波背著女子對他搖搖手,示意不可,于是江寒天白衣頎長的身子全神戒備地守在密室之外,雙目緊緊盯著,只要血手魔女一妄動,他便沖進去救人。
血手魔女夢游似地跟著唐無波走進密室,走到水晶棺前,唐無波伸手一指。「你看,那不是方雪陽是誰?」
血手魔女蒼白的臉龐上那雙無神的眼,在見到水晶棺中的方雪陽後,霎時由茫然轉為狂喜、狂悲,嘶聲說道︰「真是你,雪郎!」痴痴地趴在水晶棺上,蒼老的手指,隔著透明的棺蓋,輕柔而顫抖地著棺中郎君的臉頰,低聲道︰「雪郎!我終于找到你了!餅了六十年,我終于找到你了!」
唐無波看到前一秒還狂怒的女人,在見到心上人的影像後,柔順得像一只小兔子一樣,再一次感嘆愛情之于女人的強大力量。同時,心中也有無限的感慨,這名武林頭號公敵,居然就六神無主地在古墓中游蕩了六十年,六十年中不斷地尋找一直就靜靜躺在一角的、為她親手埋葬的情人的尸體,怎能令她不感慨呢?
當她以同情的眼光注視著靜靜地貼在水晶棺上的血手魔女時,心下毫不浪費時間地在盤算逃月兌之策。正當她輕輕地移動腳步走到密室門口,準備溜之大吉,同時「順手」將這女人關在密室里時,血手魔女突然發狂似地槌打著水晶棺蓋,狂叫道︰「為什麼你不跟我說話?雪陽!可知我等了你六十年,等你回心轉意,你為何還是不肯看我一眼,為什麼!」
失去神智的血手魔女哭喊著,用力地槌打,打到皮開肉綻,拳頭上滿是血跡,濺得原本晶瑩無暇的棺蓋血跡斑斑。
是情?是恨?悠悠晃晃一甲子,仍然得不到郎君的心。唉,情之困人一生,唐無波心底輕嘆,算是再一次確定無情是對的選擇,她回頭望一眼哭喊的血手魔女,轉身輕步走出密室。門外俊美挺立的江寒天,在見到她安全步出密室後,一揚手便要將密室的暗門推上,誰知,一陣勁風再度推開了密室暗門,一道白影旋身沖出來,直挺挺地站在兩人面前,是血手魔女,這武功匪夷所思的前代魔女,在門關的那一剎那間,游身而出,此時情緒已穩定,冷冷地望著唐無波和江寒天。「是誰殺了雪郎?快說!否則你們兩個小輩休想活著離開。」
唐無波正自沉吟,還在想該編個子虛烏有的人來敷衍她,卻听得江寒天冷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