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簾外的唐無波,緊張得一顆心快跳出來了。「江寒天到底「得手」了沒有?還是計謀敗露,反被流鳳制住了?」
終于,一只修長優雅的手掀起紅簾,探出來的是江寒天俊美、面無表情的臉龐。
唐無波呆呆地看著江寒天頎長英挺的身形步出,想問他︰「搞定了沒有?」卻覺得這種話似乎很難從姑娘家口中說出。
江寒天湛然的黑眸看了她一眼,沉聲道︰「還杵在這兒做什麼,快走!」
唐無波聞言連忙拔腿就跑,跟上江寒天瀟灑的白色身影。雖然她很好奇,不知江寒天是用什麼法子制住流鳳的,但顯然這不是問的時候。
唐無波加快腳步,尾隨江寒天在百禽樓中穿梭,尋找出口。不料,一陣陰側側的聲音傳來︰「重傷的白老虎,居然還逃得出地牢,老夫我真是低估你了。」
江寒天听出那是禿鷲的聲音,劍眉一凜,黑眸一沉,英挺的身形擋在唐無波前面,白色長袍下的雙足畫土成樁,穩穩站住,手成避擊式,全身處于高度備戰狀態。
百禽樓的頭號殺手禿鷲終于出現了,人如其名,是個滿臉陰蟄殺氣、頭禿體壯的人物,甫一出現,即使是不懂武功的唐無波,也感覺得到一股冷冽的殺氣,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江寒天頭也不回,冷然地對身後的唐無波說道︰「打斗一開始,你即刻離這里,想辦法逃出去。」
唐無波心想你不說我也知道,最厲害的角色出來了,我當然是逃之夭夭。
禿鷲獰笑道︰「過了今天,名震天下的天虎八式將永遠消失武林!」說完夾帶雄厚內力的掌風疾撲江寒天。
唐無波一見禿鷲出手,就轉身拚命地跑、沒命地跑、使出畢生所有的力氣逃跑!
跑了一陣子,見後面沒人追來,顯然江寒天牽制住了那可怕的殺手頭子。唐無波停下來稍微喘一口氣,回頭望望,卻遠遠看見禿鷲狠狠地一掌中江寒天,江寒天頎長的身子如紙鳶般飛出了好幾十尺距離,在她身後不遠處落下。
老天!唐無波心中驚叫,受這麼宏大的一擊,江寒天還活得了嗎?不知為何,唐無波不加思索地跑回去,背起江寒天,拚命往前沖,沒天沒地、腦中一片混亂地往前沖,她只知道,現在只有逃跑是唯一的生機。
突然,腳下一個踏空,背負著白虎寒天逃命的唐無波,掉入了一片無盡的黑暗之中。
第六章
且說江寒天和唐無波兩人在百禽樓中逃命時,跌落一個埋在地板下的暗井,井底是一灘軟泥,兩人雖弄得一身污泥,但毫發無傷,真是不幸中之大幸。
昏迷了好一會兒的江寒天,這一摔之下可給摔醒了,緩緩睜開眼,黑暗中依稀可見到唐無波縴細的身軀,和那一雙明眸。他此時五髒六腑劇痛難忍,仍是語氣如常平淡地道︰「你怎麼沒走?」
唐無波爽快地一笑,隨口應道︰「逃得大慢了。」
江寒天聞言沉默了一會兒,聰明如他,怎會不知此乃推托之詞。只是,他從未想過,女子也會有患難之義。女人向來愚蠢無知,只會礙事。向來公正無偏頗的江寒天不得不承認,唐無波不但不礙事,甚至比一般男子還要精明能干又果斷,若不是她那些愚蠢無知的姊妹,早就月兌身去求救兵了,雖然江寒天對她策劃的美男計大發雷霆,但心下不得不承認她料事如神。
即使心中對眼前的女子,已有幾分贊賞,語氣仍是冷冽刻薄。「沒事留下來礙手礙腳,這不像你的作風。」口氣雖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嚴酷無情,但是「不像你的作風」這句話,卻十足是朋友間才會出現的言語。
唐無波笑道︰「的確是不像,不過我的直覺告訴我,這百禽樓底下似乎有價值連城的秘密。難得到此一游,下來看看,也許可以發一筆橫財。」這當然是借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在看到江寒天被禿鷺掌擊吐血時,胸口一熱,不加思索地沖過去背走昏迷的他,白白放棄大好的逃命機會?算了,再想下去,她會越來越後悔,而她唐無波最討厭「後悔」這兩個字,反正唯利是圖的絹坊主人唐無波,偶爾也得做做賠本生意,算是積陰德吧!
「這是何地?」江寒天勉強抬頭四望,四周漆黑一片,唯一的亮光來自頭頂他們掉落的井口,就著稀微的光線,他試著看清四周,不料,卻因牽動頸部肌肉,突然引起疼痛而猛地倒抽一口冷氣。
身旁的唐無波听到他疼痛吸氣的聲音,心中同情,很自然地。將手輕覆他的額頭上,輕聲道︰「你的傷很重,不要亂動。」
痛徹心肺的內傷,使江寒天無法抗拒唐無波的好意。
額頭上的柔荑冰涼柔女敕,微妙的感覺涌上江寒天心頭。
唐無波從未對他有傾慕之色,這只手,和那些花痴姑娘攫取他白袍衣袖的手,是截然不同的。
現在覆在他額上這只柔荑,付出的是真誠而溫柔的關懷,而不是貪婪的佔有,長年在刀光劍影下出生入死的江寒天,首次受到女性溫柔的照顧,心中挑起難以言喻的情緒。
唐無波見他靜了下來,便道︰「你身上有火折子嗎?這里到處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是掉到蓬萊仙島的地窖還是閻王地府的第一層。」
江寒天沉靜地說道︰「我身上有火折,但是手動不了,你來取出。」
唐無波聞言笑了,想起吃了他兩次手肘的經驗,領域性極強,不讓人近身三尺的猛獸,居然允許陌生女子踫觸他,看來的確傷得不輕。她蹲在江寒天身邊,調侃道︰「我可沒有隔空取物的本事。」
江寒天對她的調侃沒做任何表示,他已經看出唐無波在困境中談笑風生的天賦,而個性嚴謹不苟言笑的他,此時不得不承認,愛說笑的人,未必不會辦事。
「打火石和火折子在左襟的內袋里。」他平靜地說道。
「那麼,得罪了!」唐無波輕手輕腳地從江寒天身上取出火折點燃。火光一亮,照亮了兩人周身十尺,他們正處在一個看不見盡頭的甬道內!
兩人不自覺地對望一眼,臉上都是不知所措的神情。這真是個富有創造性的情境,他們兩人接下來的命運就和這甬道盡頭一樣,是未知的。
唐無波嘆了一口氣,對江寒天說道︰「接下來該怎麼辦?」江寒天閉上雙目,平靜地說道︰「你看著辦吧!」他現在連動一下小指頭的力氣都沒有,除了等死外,沒別的事能做。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和重傷垂死的武林高手,真是毫無希望的組合。唐無波心中自嘲道。
「看你傷成這樣,是動不了了,」唐無波望一眼躺在地上滿身是血、絲毫動彈不得的江寒天。「但是如果我們一直坐在這里,不是餓死就是渴死,所以,只好往前走,看看這條路究竟是信道還是死路!」她頓了一頓,然後轉頭對江寒天說道︰「走吧!」
江寒天睜開眼楮,沉聲說道︰「要怎麼走?」他現在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遑論走路了。
唐無波皺皺眉頭。「現下你是絕對動不了,我只好……背著你探路了。」
說罷,卷起衣袖,扶起江寒天,見他劍眉糾結,臉上滿是不樂意的神情,不禁秀眉微皺。
「難道我沒事喜歡自找麻煩嗎?徒冒這男女授受不親的罪名。」
這男子還不是普通的冷僻!
心里雖抱怨,卻已勉強背起江寒天頎長俊偉的身子,緩緩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