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沒事吧?」他取出一塊濕布壓住她額上的傷口。
「荊郎?」她驀然停住了抽噎,抬起模糊的淚眼望著眼前的男人,他的長發披散,五官像極了荊慕鴻,目光卻是充滿了疑問,好像不認識她似的,身上的衣服布滿灰塵,破爛不堪,樣式十分希罕,不是中原的衣飾,腰際的帶子是皮制的,中間有亮閃閃的鐵片,上衣有亮亮的扣子。他究竟是哪里來的?
她感到困惑極了,面對一個如此像意中人,卻又不是的男人,教她真是不知所措,又困又窘,想到自己先前撲進他懷里痛哭的失態,讓她漲紅了一張俏臉。
「真像,真像。」風揚情不自禁地端起她的下頦,仔細地端詳著她。
「你說什麼?」她沒有避開,或許是他看她的方式太似荊慕鴻,教她心醉。
「你長得真像我的妹妹蝶兒。」風揚嘆為觀止地捉了一把她黑緞般的長發。「要不是蝶兒的短發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間長長,否則,我真以為你是她了。」
「蝶兒?」她皺起了眉頭。
好熟悉的名字?她偏頭尋思,在片刻間恍然大悟地嚷了起來。「我知道你是誰了,我看過你,你和你的妹妹坐在一個鐵制的盒子里,一同墜下斷崖。」
「鐵制的盒子里?」風揚皺眉笑說︰「你是指我那輛保時捷?」
「保時捷?」輪到上官翩翩瞪大眼楮,一頭霧水。
「汽車的名字?你沒听過嗎?」風揚開始懷疑眼前酷似蝶兒的美少女是不是摔壞頭了?
「汽車?就是那個自己會動的鐵盒子嗎?」上官翩翩一知半解地問著。
「等等,你到底是從哪里來的?如果我沒認錯,你穿的好像是中國古代的衣服,你是個演員嗎?又怎麼會摔下斷崖?」他提出了自己的滿腔疑問。
上官翩翩卻是目不轉楮地端詳著他一言一語的神態,不由得看痴了,因為他的神情實在太像荊慕鴻,但說話的口音卻是南轅北轍,渾然不同。
「看來我好像是問太多問題了。」風揚他看見她痴痴地望著自己,不禁開口調侃。
「不是……」她窘迫交加地回過神來,開口答道︰「我是中原洛陽人氏,什麼是演員?我是和荊郎……不,族長一起掉下斷崖的。」
「族長?你是說印地安族的族長?」風揚知道這座山在三百年前是北美印地安族的活動範圍,現在只剩一些遺族。
「不,是東胡族,什麼是印地安族?」
「東胡?」風揚自認學識還算淵博,但總覺北美沒有東胡這一族群,他忽然想到她稱是中原人氏,那是從中國大陸來的?他隱約記得曾讀過,中國的東北曾建立過東胡國,應該就是她說的東胡族。
「你又是從哪里來的?」
「我是從台灣移民到加拿大的。」
「台灣?加拿大?」她赧然地笑了一笑。「這些地方我都沒听過。」
「不會吧!大陸的資訊有這麼封閉嗎?連台灣和加拿大都不知道。」他不敢置信地嚷了出聲。「那你又是怎麼來到加拿大的?」
「這里就是加拿大?」上官翩翩急忙搖頭說︰「我現在人應該還在東胡境內才對。」
「你愈說我愈胡涂,你現在人明明是在加拿大的一處懸崖谷底。」
「加拿大離東胡很近是嗎?」這是上官翩翩唯一能理解的推論。
「不,如果我沒猜錯東胡的位置,兩地相隔了十萬八千里,中間隔了太平洋。」
「太平洋?」她愈听愈奇。
「你真的都不知道嗎?」他搖了搖頭。「你渾然像個古代人,我作夢也沒想到,中國竟會封閉到這種程度。」
「古代人?你是指夏商周秦漢魏這些朝代嗎?」
「現在是西元一九九六年了,你卻連太平洋是什麼都不知道?」他嘖嘖稱奇,擔心她會不會是摔壞了腦袋,喪失了記憶。
「一九九六年?是你們的紀年方法嗎?根據我們中原的記法,今年是大唐貞觀十五年。」
「大唐?貞觀?」風揚愣了半晌,才爆笑出聲。
「你笑什麼?」她被笑得好像自己說了什麼蠢話,十分難為情。
「小姐,你該不會想告訴我你已經一千多歲了吧?唐代距今至少也有一千年。」風揚伸出了一根指頭。
「一千年?」上官翩翩渾身一震,堅持地重復著。「我真的是唐代人,當今的天子是天可汗李世民。」
風揚仔細地端詳她,看她的眸子清澈明亮,一點也不像撒謊,卻又堅持自己真有一千多歲,看來,只有兩個可能,不是她精神錯亂,就是她真的是穿越時空而來。
「說說你的故事給我听听。」他忽說。
「故事?」她頓了頓,便娓娓述來自己和荊慕鴻由相識相戀,到相折磨相墜崖的經過。
「你是說,唐代有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而你是在夢中看見我和蝶兒的?」風揚淒淒一笑。「如果真是這樣,我和蝶兒簡直就像你們再世的翻版。」
「你是說……」她驚訝地月兌口而出。
「我和蝶兒是親生兄妹,卻也如你和他一般不幸,每天活在情感與理智的對抗中,不得月兌身,活在罪惡感與相互吸引的拉鋸戰中。」他撫額說著,用著淡淡的語調,卻有著最強烈的情感。
她听著他說著蝶兒的神態,活像是荊慕鴻的化身,簡直就是荊慕鴻,她情不自禁地喃喃出聲呼喚。「荊郎,荊郎,是你嗎?」
風揚看著她的溫柔神態,嫵媚多情的眼,根本就是蝶兒才有的眸光,也不禁意亂情迷地問著。「蝶兒,蝶兒,你是蝶兒?」
兩人急切伸出的手卻在將要交疊的那一刻倏然收回,知道眼前的人不可能是自己的意中人,不由得各自低頭黯然許久。
半晌,風揚才打破沉默說︰「如果你真是唐代的人,穿越時空而來,或許你就是蝶兒的前生。」
「你是說,荊慕鴻或許是你的前生?」
「很荒謬是不是?前生的你竟和後世的我相遇了!」風揚的眉頭重重地擰了起來。「否則,我們怎麼會有這麼相似的命運?」
上官翩翩突然潸然淚下,傷心難忍地說︰「那荊郎和蝶兒又到哪兒去了?」
風揚絕望地搖了搖頭,指向遠方的一處樹藤說︰「當我和蝶兒摔下斷崖的時候,我曾經感到我被摔出了車外,陷入一股黑暗的世界中,等我醒來,你和我躺在柔軟的樹藤上,教人更不敢相信的是,蝶兒和保時捷卻消失不見,連殘駭也沒有。」
「你有沒有看見荊郎?」她急切地問著。
「沒有。」他歉然地搖頭著。知道她同他一般不好過。
她的臉上果然露出了萬分失望的神色,怔了許久,才平復過來,不知安慰自己,還是風揚,異想天開地說︰「或許蝶兒和荊郎在時空轉移中,留在唐代了?」
「你是說蝶兒去到了唐代?這有可能嗎?」
「否則她和保時捷不見蹤影的事怎麼解釋?我能穿越時空而來,她就能穿越時空而去!」
「而當務之急──」風揚被她說服了,面露喜色地執起她的手說︰「只要我們能找到穿越時空的方法,就能再見到他們。」
「嗯!」上官翩翩起先也感染他的興奮之情,用力地點頭著,後來卻像泄了氣的皮球,頹然地跪坐于地。
「怎麼了?」一問出口,他心里也明白了。
別說超越時空是可遇不可求,就算他們成功地回到了唐代,又能如何?他們和意中人流有相同血液是永遠無法抹滅的事實,注定是有緣無分的。
兩個人一時間都陷入怔茫,一動也不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