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穿衣鏡里一身細紡白紗滾著優雅古典的蕾絲邊,如此純潔夢幻,倩妮覺得自己像極了從天而降的仙女。
再往上看到自己的臉時,倩妮卻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
只見自己雪白的臉上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比熊貓還要熊貓;而她臉頰上兩塊腮紅,則像是三歲小孩的涂鴉。
還有,她的口紅是怎麼畫的?為什麼可以把她最自豪的櫻桃小嘴畫成血盆大口?
倩妮簡直快瘋了,忍不住大叫︰「是誰?是誰把我弄成這副模樣?」
只是,她卻沒有听到自己的聲音。
怎麼會這樣?倩妮突然發現自己的嘴巴不見了!
不會吧!老天在開什麼玩笑?
倩妮疑惑地伸手模向原該是嘴唇的地方,可是,除了耀眼嚇人的口紅之外,什麼都沒有。
也就是她的嘴巴真的不見了!
天啊!這是怎麼回事?倩妮開始慌張起來。
天!誰能告訴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爸爸!媽媽!救命啊!
倩妮想大聲求救,可是怎麼都出不了聲。
望著鏡子里一臉驚慌無助的臉孔,彷佛是一個受了驚嚇的鬼般,倩妮再也忍不住閉上眼轉身想逃。
誰知道她一轉身就被長長的婚紗絆住,整個人瞬間往下撲跌。
這一跌,倩妮才發現自己正從一個好高好高的地方,無邊無際地往下墜落;她感覺到自己被婚紗層層纏住,穿過重重的雲層,不知道何時才會停止……
那種高空疾速落體的強烈壓迫讓她的心髒就要無法負荷而月兌離她的胸腔,她想叫出聲,可卻還是沒有辦法。就在此時,她忽然听到耳邊傳來一陣輕聲呼喚︰
「莫小姐?莫小姐?」
真是天助她也!這個聲音一定是上帝派來的天使,否則她怎會知道自己姓莫?
這麼一想,倩妮鼓起了勇氣努力張開眼楮,昏暗中隱約有張臉。
「莫小姐,妳還好吧?」眼前的臉孔問。沒等倩妮回話,那張臉又說了︰「飛機剛才遇上一點亂流,妳不要緊張。」
她邊說邊伸出手輕輕搭上倩妮的手,倩妮這才看見自己的雙手正僵舉在半空中。
飛機遇上亂流?倩妮努力想著這句話的意思。
「再過兩個小時我們就要降落了,妳要不要喝點水或吃點東西……」眼前這個「天使」穿著一身綠色制服,正親切又溫柔地對自己笑著。
倩妮放下雙手的同時往四周張望了一望,腦筋漸漸清醒了。
自己不正好端端地坐在機艙里?
那麼,剛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嘍?
為了證實,倩妮馬上低頭檢查自己身上的衣服。
丙然,薄毯下的根本是很普通的衣服,哪是什麼婚紗?
想到自己在夢境里「張牙舞爪」的恐怖情景,倩妮覺得尷尬到極點。
幸好她坐的是商務艙,和鄰座還有點距離,否則一定把人嚇死了。不過,看看坐在自己身旁的一個外國婦人,她顯然是有點被嚇到。
發現空姐還在等著自己響應,倩妮不好意思地笑著要了一杯咖啡。等空姐一離開,她便迫不及待地抓起丟在腳邊的包包,拿出一面小鏡子--
看到自己的臉並沒有被畫得像鬼一般,倩妮這才真正松了一口氣。
收起鏡子時,倩妮看見包包里用來預防在飛機上睡不著的助眠藥丸。
上飛機前還擔心自己熬不過十幾個鐘頭的飛行,誰知道藥丸還沒吃,她就已飛過了大半個地球。
一定是最近這段時間她的情緒一直處于緊繃狀態之下,太累了!
回想起剛才的夢境,那也和這段時間不斷煩著她的事有關。
案母不知在想什麼,無端地要她去相親。
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復制人都出來了,他們居然還有這種老舊的思想。
她莫倩妮又不是沒人要,更何況她今年才二十六歲,沒必要這麼早把自己趕出門吧?!
奇怪的是一向疼愛倩妮的父母這次並沒有依她,不管倩妮說什麼,他們就是堅持要倩妮去嫁給一個她從沒見過的人。
和父母之間的沖突就這麼開始。
因為是父母唯一的小孩,所以自小備受寵愛和呵護,倩妮因此是有些任性,但她覺得在這件事上她並沒有錯。
她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她有自由選擇伴侶的權利,而且這是一輩子的大事,怎麼可以如此隨便?
可是,倩妮踢到鐵板了,這是第一次父母拒絕和她妥協,硬是要她去相親,還威脅說如果她不去便要和她斷絕關系。
就這樣,氣極的倩妮暗中瞞著父母辦了法簽、訂了張機票就離開了台北。
想到天亮後父母便會發現她離家出走,那時候他們一定很著急吧?!
幻想著兩個老人家焦急地四處找尋自己,倩妮心里生起一點點的愧疚。虧他們平時把自己當心肝寶貝,自己還這麼不懂事……
可是,如果不是自己「離家明志」,父母又哪會知道自己「抵死不嫁」的決心呢?
反正她已經在飛機上了,頂多到了巴黎再打電話報平安。搞不好那時父母已經放棄逼她去相親的念頭了。
這麼一想,倩妮便放心地喝起了手上的熱咖啡。
經過十一個多小時,飛機終于降落在巴黎戴高樂機場。
倩妮總算又踏上地面了,顧不得旁人的目光,她興奮地在原地跳了兩下,一來活動活動憋了十幾個小時的筋骨,二來好讓身體暖和暖和。
在機上,當機長報告巴黎的地面溫度是攝氏一度的時候,倩妮還沒什麼感覺;可一下飛機,她總算體會到那種冷進骨髓的感覺了。
為了「行動」方便,且不讓父母起疑心,倩妮出家門的時候只穿了牛仔褲、套頭毛衣和一件在二月份的台北穿起來很舒適的薄外套,除此之外什麼東西都沒帶。
玲玲就住在巴黎,還怕挨餓受凍不成?她心想。
然而當她見到好朋友時,才知道自己的算盤似乎打錯了。
「妳說什麼?妳要去哪里?」倩妮在機場外面,睜大雙眼看著一身愛斯基摩人裝扮的玲玲。
「對不起,我的行程是一個月前就安排好的,我怎會知道妳大小姐說來就來,也不早點通知。」玲玲一臉苦惱地皺著眉。
呵!這還真是巧,她大老遠地飛來投靠玲玲,玲玲卻安排了要去東南亞和中國進行什麼社團服務之類的……
看著倩妮一臉疲憊又微微瑟縮的模樣,玲玲拉起她的手。「我們先回去再說吧。」
就這樣,倩妮連抱怨訴苦還來不及,便匆匆忙忙地被安頓在玲玲坐落在巴黎近郊的小窩里。
「冰箱里還有些吃的東西,如果臨時要什麼,書桌的抽屜里還有些零錢,妳先拿去用。」玲玲邊拖著行李往門口走邊交代。
而倩妮只能傻眼地望著這一切。她根本不缺錢,她現在需要的是玲玲的陪伴啊。
「對了!」玲玲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頭。「萬一,我是說『萬一』有什麼事,妳可以敲對面的門,那是一對很親切的老夫妻,他們認識我,妳只要告訴他們妳是我的朋友就行了。」
「是朋友妳還忍心丟下我一個人在這里?」
倩妮可憐兮兮的模樣讓玲玲忍不住轉身輕輕抱了她一下。
「我也不願意啊,可是妳知道我沒有辦法臨時取消或改變行程……」玲玲停了一下又猶豫著說︰「要不然……妳先回台……」
話還沒說完,倩妮便板著一張臉回絕︰「妳別想趕我回台北!我好不容易才來到這里,我才不要這樣又回去。」
如果她真的回去,就代表她不戰而降。她才不要嫁給那個連面都沒見過的莫名其妙男人呢!
「好吧!那妳自己小心嘍!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