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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情我願 第4頁

作者︰茉曦

「離開?」門口突然冒出一張福態的臉。「不許,還沒嘗過我煮的菜之前,誰也不許離開。」先前幾句寒暄後,紀母便下廚煮了十幾道菜,歡迎遠道來訪的客人。

「媽。」雲若撒嬌地黏了過去。

紀母輕拍了下女兒紅潤的臉頰,看了看站在藍世章身旁的少年。「世章,剛剛沒瞧清楚,原來你兒子的模樣這麼俊。」

紀母走向藍聿觀。這孩子除了臉色略微蒼白外,愈看她是愈滿意,眼是眼、鼻是鼻,她若是年輕小泵娘,一定會芳心大動。忽然間,她腦中靈光一現,瞄了瞄自個兒的女兒。

雲若立刻警覺地退了三步,她母親的眼神好……曖昧。

「紀大嫂,小兒聿觀將會在這里打攪一段時間——」藍世章話還未說完,就被紀母的大嗓門給打斷。

「什麼話!我歡迎都來不及了,聿觀,不管你要住多久都可以,紀嬸一定將你養得白白胖胖的。」紀母笑得眼楮都看不見了,她的腦中已經開始計劃著明天的菜單。

「雲生,你去儲藏室將那一套藍色的棉被和枕頭拿出來,就放在雲若隔壁的空房,以後聿觀就睡那兒。」

「好。」雲生領命,走出大門。

「雲若,你來幫媽媽端菜,準備開飯了。」

***********************

吃過晚飯後,藍世章因接到台北打來的一通緊急電話,便急匆匆地告辭了。

藍世章離開時,藍聿觀連句再見都沒說。

他一個人在紀家的後院沉思,黯淡的月光下,他的身影拉得好長。

沒有表情的臉,沒有表情的月,周遭靜悄悄的,風吹草動,銀月的光映在那雙黑眼里,竟顯得無比蒼茫。

遺棄。

月光映照出他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受傷情緒,他是在乎的!他不像表面上這般無動于衷,可以笑著看著父親離去。

最親的人,往往給的傷害最深;愈是在乎,心里的痛愈是難愈。自母親死後,父親就是他在這世上最親的人了;但他最親的人,卻迫不及待的想遺棄他,像丟一件不要的垃圾般。他握起了拳,臉上恨意與痛楚交錯。

他沒有錯,為什麼要把他丟在這里?錯的是那個忘了母親、即將娶別的女人的男人!

他憤怒地握起拳,不斷地捶著堅實的樹干,一下又一下,聲聲驚心動魄,在寂靜的夜里,听來格外令人心酸難受。

在人前,他高傲的自尊不容許他流露出絲毫軟弱情緒,于是他防備、他冷漠,假裝自己不在乎;但這一次,父親的遺棄徹底擊潰了他的不在乎。沒錯,他承認,他渴望父親的關心,難道這錯了嗎?!

他靠回樹上,眼楮閉得緊緊的。在樹影的遮蔽下,全身染上一層落寞的顏色,灰灰的,但不時竄出的恨意,卻又將單調的顏色變得混亂。

「嗚——我死得好冤……」從樹的另一端飄來了淒慘的哭音。

「走開!」眼睜也不睜。

「你不怕鬼啊?」樹後探出一張女性的臉龐。

「你不走,我走!」他睜開眼,舉步便要離開。

「等等。」雲若不怕死地拉著他。

他充滿敵意地瞪向她,全身散發出「不要惹我」的不善訊息。

「冤有頭,債有主,我沒有對不起你,你不要瞪我。」

藍聿觀別開臉,靠著樹干,落坐在草地上。瞪一個嘻皮笑臉的人,只會讓自己更加怒火中燒。

「想哭就哭,我不會笑你的。」雲若也跟著他坐下。

「你一定要這麼惹人厭嗎?」他抹了抹臉,長長睫毛下的陰影,隱藏著淡淡的痛楚。

他雖然維持著一貫的冷傲表情,但她卻感覺得到他的孤單。是這個夜太淒涼嗎?所以他的孤單如此清晰,無所遁形,她才會看得如此明白?

雲若的心一動。她還沒有心理準備要和他的孤單靠得這麼近啊!他怎麼可以拉她作陪,將她的心也變得易感脆弱,飄上許多愁?

不成!她甩了甩頭,甩開那股輕輕壓下來的落寞,掃開飄上心頭的愁葉,她可不能成了多愁善感的文藝美少女,這太不像她了。

「你怎麼可以對一個女性說這種話?太沒有禮貌了。」她故作輕快地說道。

他抬起眼看她。「能不能不要理我?」

「不行。」她想也沒想就回答了,他此刻就像是一只受了傷卻還維持著高傲自尊的小獸,極需人安慰,她怎麼忍得下心丟下他不管,這是犯法的。

他看了她兩秒,然後移開目光。「隨便你。」

深潭似的黑眼里沒有情緒,只有孤獨,看得紀雲若心微微地抽痛,酸疼地幾乎要為他一掬同情之淚。如果是她媽媽看到他這副「惹人憐愛」的模樣,一定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當場將他拖進懷里,哭上一頓了。

「少年咧,有些時候不要太難受了,想大喊大叫都沒關系,將心中的委屈全發泄出來,才不會得內傷。」雲若用手肘輕輕撞他。

他仍然沒有回應,她也不奢望他能將自己的話全听進去,可總不能讓氣氛這麼尷尬下去。「我唱歌給你听,好不好?」希望借著她的魔音傳腦,可以打斷他的胡思亂想,不要鑽進牛角尖。

「你是太陽——」

「你為什麼不怕我?」他曾在無意間听到僕人對自己的批評︰陰沉。每個人都敬畏的看著他,覺得他是難以接近的……異類;而她呢?他不曾在她眼里找到任何厭惡他的情緒,為什麼?

才剛唱了四個字的雲若忘了將嘴巴合上,就這樣呆呆地看著他。

「很難看。」藍聿觀皺了皺眉,這女的真的很不顧形象。

「失禮,失禮,你剛說啥,再說一次。」她興高采烈加上手舞足蹈,心里直想放鞭炮。

「你怕我嗎?」他問得認真。

「我為什麼要怕你,你又打不贏我。」她答得率性。

藍聿觀表情有些扭曲,這是什麼答案?!

看他的神情古怪,雲若以為自己傷到了他的男性自尊。「呃,我這樣講,是不是太直接了點?」她小心翼翼地說道。

直接什麼?他賞給她一記白眼,覺得自己好像在和外星人講話般,白費唇舌。

「對了,你的手痛不痛?我爸他有獨門釀制的藥酒,治跌打損傷非常有效。」

「多事。」藍聿觀撇了撇嘴,心里頭卻有股奇特的感受,是一種像經過陽光曝曬過的溫暖。

「才不多事!」雲若不由分說地將他從地上拉起,柔軟的手拉著他冰冰的手,傳遞著手心的熱度。「走,跟我去敷藥。」

他黑眸閃過一絲訝異後,困窘隨之而起。「你放手。」他掙扎,奇怪的是卻怎麼也掙不開她的手。

「作個好孩子,听姐姐的話。」雲若邊走邊回頭看他。

「不準回頭!」他喝道,脹紅了俊臉,渾身不自在,恨意突然離他好遠好遠,黑眸里只有純然的清澈。「我跟你走。」

既然人犯都乖乖點頭,答應跟她走了,她這個獄卒也樂得輕松。「好,你跟我走,我就不回頭。」

走在前頭的雲若,嘴角彎成大大的弧形,笑得跟偷了腥的貓一樣。哈!來不及了,剛剛那電光石火的一剎那間,她已經全看到了,沒想到只不過牽牽小手,藍聿觀的臉就可以紅得像煮熟的蝦子一樣,好純情、好可愛喔!

一前一後,年輕的手牽著另一只年輕的手,走向燈火光明處,情愫悄悄在蔓延,微微起伏的胸脯下,各自懷著一顆溫暖的太陽。

夜漸漸深了,天上的月將烏雲當成被子,蓋住了胖胖的身子,星星也直打噸,眼楮半開半閉,萬物都逐漸進入睡眠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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