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我的眼楮。」他攫住她的手,將她拖近,兩人的眼交纏在一塊。
言曦手上的筷子掉到地上,凌亂的發絲拂在他的手臂上,她聞到了屬于他的氣息,心頭突然怦怦跳個不停,臉驀地紅了起來。好羞啊!這要讓不知情的人看了,還以為他們是一對戀人,正含情脈脈地看著對方呢!
她純淨的大眼含帶著羞意,但手卻伸向他,想完成她一直存在腦海內的沖動。
闢剎抓住她的手。「做什麼?!」
「你的眼楮好溫暖。」
好溫暖?!闢剎像瞪著怪物一樣瞪著她,這是什麼鬼話!
「看到自己在你眼中,就覺得好暖和。」言曦柔柔說道。
闢剎震了下,面容扭曲地甩開她,從來沒有人敢正面迎視他的眼,她憑什麼敢看他?還一副令他作嘔的模樣!
被甩到一旁的言曦頭昏眼花,紅潤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左手臂不自然地彎著。
「妳瞎了嗎?妳應該怕我、躲我,就像那些人一樣!」在她清燦的眼里,他可以清楚地瞧見自己的模樣,但卻尋不到任何一絲的驚駭,他怒瞪著她,無法理解她究竟在想些什麼,也厘不清心中那股前所未有的復雜情緒是什麼。
「我為什麼要怕你?」她不懂,難道因為他的眼楮是紅的,所以她就必須怕他?言曦蹙起眉。「天上的太陽是紅的,花是紅的,天底下那麼多的東西都是紅色的,我都不怕,為什麼要怕你的眼楮?」
「住嘴!」她愈說,他的臉色愈是難看,像被人一腳踩中傷處的野獸,既痛且怒。「沒有人、沒有人敢當面提我的眼楮,妳憑什麼敢!」巨大的怒意排山倒海而來,他捏緊拳頭,以免自己會失控地沖上前去折斷她的頸子。
「滾出去!」他轉過身,不讓她糾纏自己的視線和已經夠復雜的心思。
一片安靜。
「我不想說第二遍。」他掄起了拳,無法再忍受她用沉默挑戰他的耐性。
還是一片安靜。
他的唇抿得死緊,灼灼的目光里有著熊熊怒意,突然,眼里凶猛的戾氣已然迸裂,他迅速回身大掌抓向她的頸項,準備拿她作這股戾氣下的祭品。
但手才觸及她,還未使力,她蒼白汗濕的臉龐卻讓他收回了掌。
「妳搞什麼鬼?!」他對上她痛苦的眼時,甚少表情的臉上閃過一抹異樣,像有根小小的刺正扎著他。
言曦咬著下唇,想給他一抹笑,但力不從心。「我的手……」豆大的汗珠一顆顆地淌下她的臉,直落到地上。
他睖瞪著地上的斑斑汗珠,周身的殺焰全被這幾顆汗珠給澆熄了。他意會到是那時的舊傷,而視線移向她漸漸閉合的眼,她要昏倒了……
闢剎僵硬地佇在原地,看她合上眼,昏厥在地,脆弱的身子透露著無助的哀求。
哀求什麼?哀求要他救她?他蹙起了眉,他不曾救過人,更不會為她而改變,但該死的!他的胸中為何不斷累積著沈郁的烏雲,壓得他幾要發狂,他惱恨自己不受控制的情緒,而這一切都是她所引起的。
「咳!」
一聲刻意發出的輕咳讓官剎斂回心神,目光移向發聲處。
「別惱,是你自己太專注才沒發現我,我可是有敲過門。」十四王爺自顧自地走向前。
退去了敵意,官剎的目光仍是冷淡。「有事?」
十四王爺只是抿著嘴笑,並不回答。
「沒事就請回,順道將那女人帶走。」官剎徑自走向床邊,逐客的意味明顯十足。
「這姑娘是你救回的那一位?」十四王爺望了地上的女人一眼,好整以暇地問道。
闢剎頓了下,才聲色俱厲地回道︰「人是你救的,不是我。」
「別這麼說,人可是你帶回來的。」十四王爺的視線落到桌上一碟碟的小點心。
「我可以再把人丟回運河下。」
「好狠的話,可別讓小泵娘听見,否則定要傷心半天了。」他譴責地睨了官剎一眼,走向倒在地上的她。
「這姑娘叫什麼名字?」他撥開了她臉頰上的發絲,指尖沿著她純淨的臉龐滑過。
闢剎瞇起眼,一股沖動讓他想折斷那只手。
「嗯?」他抬起頭,正對著官剎怒氣騰騰的眼。
他的怒意讓十四王爺唇邊勾起了笑,看來這姑娘真能影響咱們家官剎那顆硬梆梆的心呢!
「看來你也不知道。」他低下頭,目光被她胸前的玉佩給吸附住。
指尖挑起了那玉佩。「言曦?」他念著上頭的字。
「這應該是妳的名字吧?言曦。」十四王爺對著昏迷不醒的人兒問道。
「你說這名字好不好听?我倒覺得不錯。」他站起身,笑看著臉色早已僵得很難看的官剎。
「我想睡了。」官剎上了床,不看他一眼。
「听府內的總管說,這姑娘的腦子好像有點問題,以前的事都記不得了,你說可不可憐?」躺在床上背對他的男人微微動了下,雖只瞬間,但讓他捕捉到了,十四王爺唇邊的笑意更深了。
「說完了,煩將燭火吹滅,不送了。」
「真無情,人家小泵娘特地幫你準備了這麼多道可口的點心,這會兒手臂斷了、昏倒在你房里,你竟然可以不聞不問。」
躺在床上的男人,這次真的對他的話不聞不問了,半晌,沒有任何的回應。
「言曦啊言曦,妳可睜大眼看清楚了,以後要夜奔,千萬別找官剎啊!來我房里,我不會像他這樣待妳的。」他故意說著曖昧的字眼,引誘著另一個男人的怒氣出洞。
一想起那畫面,官剎胸膛內起了一陣波濤,他厭惡那女人,可也不喜歡看到她貼在別的男人的懷里。「你到底說夠了沒有?」他下了床,拒絕再忍受他刻意挑釁的一言一語,怒灼的眼掃過十四王爺一眼,煩悶地走向屋外。
忽地,官剎瞇起了眼,身形一閃,大手準確地攫住躲在門口的人。「妳是誰?」他不善地問道。
「她是我送你的女人。」從屋內走出的十四王爺雙手懷抱著昏迷的言曦,慢條斯理地回道。
「王爺,花妍的手好痛啊!」听到熟悉的聲音,被官剎捉住的女人忙不迭地嬌呼。
「你沒見她的雙眼被覆住了嗎?別傷了她,她是用來取悅你的。」他的眼滑過那女子絕艷的臉龐和曼妙婀娜的身軀,這可是朝中大臣特地獻給他的妖嬈美女,他這個做主人的沾都未沾就給了官剎,夠慷慨了吧!就不知合不合官剎的意,討不討得了官剎的歡心?
「花妍,我把妳給了這位爺,妳可得給我好生伺候。」他將那女子的柔荑按到官剎的胸膛上,兩個男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會,冷冽的紅眼罩著一層陰霾,另一雙則是蓄滿深沈的笑意。
為什麼覆住她的眼,兩人心知肚明,怕是讓官剎的眼駭住了那美女。
十四王爺緩緩走下石階,深沈的眼底除了笑意,還有更多的算計,深幽得令人發寒。
遠山的雞啼醒了沈睡的夜,黑夜拖著不甘願的身軀慢慢地走回去。
天亮了。
※※※
言曦的視線落在自己胖嘟嘟的左臂──兩塊木板夾住了她可憐兮兮的手臂,一圈又一圈的白布條幸災樂禍地將二者綁在一塊,使她的手看起來臃腫又可笑。
「好丑。」她皺著眉,輕敲著左臂上的木板,吐了吐舌。
「嫌丑,就安分些,別東蹦西跳的再把自己弄傷了!」淑姊兒將大夫送出門後,皺著眉頭叨念著坐在椅子上的言曦。
「淑姊兒,您別再說了,從我一清醒,您就開始念到現在,我耳朵都長繭了。」言曦用著沒受傷的那只手覆著右耳,小臉上盡是求饒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