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的疲憊襲向他頎長的身子,澤原拓北閉上眼楮,墜入黑甜的夢鄉。
暗斯闊開車往悠告訴他的運河方向,他的濃眉從坐上車後即從未舒坦過。
車子已經到了運河邊,他放慢車速,一間間地搜尋著廢棄的倉庫,些微的光亮從其中一間透了出來,他踩下油門,向著唯一光亮的廢倉庫開去。
停下車,傅斯闊走進敞開的大門,悠立即迎了上來。
「闊,你終于來了。」冷卻悠的眉間盡是脆弱。
「悠,你怎麼了?」傅斯闊撫平她的眉頭。
「澤原他受了傷,你能不能幫我送他到醫院?」冷卻悠的目光望向躺在地上的男人。
「怎麼受傷的?」傅斯闊走近澤原拓北仔細審查他身上的傷痕。
冷卻悠不想把涼風真世供出,所以始終緊抿著唇。
「看起來他傷得不輕。」傅斯闊看著澤原拓北身上已經干涸的鮮血,打他的人似乎和他有深仇大恨,下手未曾留情。
冷卻悠的身體顫栗,她咬著嘴唇,愧疚的神情,活像這一切全是她的錯般。
「悠,待會兒我撐住他的身體,你盡量幫忙扶向另一邊。」傅斯闊輕柔地扶起已經昏迷不醒的澤原拓北。
暗斯闊和冷卻悠半抱半扶著澤原拓北往他的車子移動。途中,澤原拓北的眼睫稍微抬起了一下,隨即又累得合上,只是手更加地緊緊顫握住她。
「我載你們到‘以仁醫院’,我有一個朋友在那里工作。」為了顧及到澤原拓北的傷勢,傅斯闊的車子開得極為緩慢小心。
冷卻悠從未這麼仔細地瞧著澤原拓北,枕在她膝上的黑色頭顱,雖然臉上滿是血污,可是仍不能掩住他俊美的輪廓。
她拿起手帕細細地將他臉上的血漬擦掉,指尖輕觸過他溫熱的臉龐,她的臉竟不可抑止地燒紅。
「我的車子上有水,你要不要喂他喝一點?」傅斯闊拿出車上的礦泉水,遞給在後座的她。
冷卻悠把瓶塞旋開,移近他的嘴邊,可是流進的水少,溢出來的水卻打濕了她的衣服。
暗斯闊透過後照鏡,將一切都看在眼里。「悠,救人的時候,不用考慮到世俗的禮法,你慢慢喂,我先打個電話聯絡我那個朋友。」
暗斯闊按下前後座中間的黑色隔板,將悠和澤原拓北隔絕到屬于他們私人的世界。
冷卻悠粉臉脹紅,拿著水的手微微抖動,差點灑了出來,雖然澤原拓北的眼楮未曾張開過,可冷卻悠仍害怕自己如雷的心跳聲,傳進了他的耳中。
她將水含在口中,慢慢地俯向他的臉龐,他熾熱的呼吸撲向她的嘴唇,讓她的血液直沖到臉上,將口中的水哺喂到他干渴的口里後,她羞怯地看著他被水滋潤過的薄唇。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靠近他的唇,薄薄軟軟的觸感,像朵冰涼的雲,她口干舌燥地舌忝了舌忝自己的唇,不由自主地拿起手中的水往嘴里灌。
「水……」澤原拓北嘗到了水的清涼,囈語著他的需要。
冷卻悠又含了一口水,湊近他的嘴唇,他溫順地張口,接收一點一滴的清涼,他們四唇相接,交換著彼此的氣息。
她幾乎被他猛烈的吸吮給奪了呼吸,冰涼的水已經消失,剩下的只有他們兩人唇齒間的熱力。
澤原拓北仍處于昏迷中,惟有急切的唇舌蘇醒著,她口中的芳香是他朝思暮想的味道,即使此刻的他腦中毫無意識,但是感官的唇舌早已用力地廝磨著想望已久的舌。
「我愛你!」沙啞但肯定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冷卻悠一窒,驚懼地想逃開,但他的手始終牢牢地握住她。
她沒有愛人的權利,愛上她的人終究要以悲劇收場。她憐惜地撫上他的臉,為了她,他已經遍體鱗傷,這樣還不夠嗎?
不,她不願意看到他為了自己再受到傷害,真的,一次就夠了,她明了他的心,可是她不能要,也不敢要,怕要了這顆心,就得失去他。
她無法再承受這種錐心泣血的痛。
第七章
他們的車子到達醫院時,就有一架擔架和一位醫生等待著他們,顯然傅斯闊的朋友已作了最好的安排。
冷卻悠隨躺著的澤原拓北一同進了醫院的病房,這病房除有一張病床,還有電視、電冰箱等設備,儼然就像一個小型的套房。
和朋友打過招呼的傅斯闊,也來到了澤原拓北的病房。
外科大夫和護士正為他身上的傷做著消毒包扎的工作。「我們必須為他全身做一次精密的檢查,觀察他的骨骼是否有受到損傷。」醫生朝護士點了一下頭。
「請你們兩位先等一下,我們得推病人去檢查。」護士和醫生又將澤原拓北給推走了。
「悠,你睡一升秒,我幫你守著。」她眼下的陰影,映照出她的疲憊,不管發生什麼事,這會兒也該休息一下了。
冷卻悠順從地趴在桌子上,可怎麼也睡不著,她的心亂得厲害,房間里的消毒氣味拉扯著她的神經。
她抬起頭,支著腮,眼中毫無睡意,只有茫然的空洞。
「睡不著,願不願意和我說說話?」傅斯闊看出她的迷惑,開口問道。
「談什麼?」冷卻悠將目光移向他。
「談你對澤原先生的感覺。」傅斯闊的一句話,硬生生地將她從茫然中震醒。
「我對他沒有什麼感覺。」冷卻悠淡淡地扯著嘴角,心深處卻波濤洶涌。
「別口非心是。」傅斯闊壓根兒就不相信她,要是她真的對澤原沒感覺,她的臉上不會有掩飾不住的脆弱。
「我沒有!」她急急地辯駁,卻在接觸他了然的目光時,心虛地把臉別開。
「那你臉上的淚痕是為了誰?悠,別再封閉自己的心,沒有人能在無愛的世界上獨自存活。」
「我是個被詛咒的人,任何愛我的人都會受到傷害,你說我能怎麼辦?」她幽幽地說完後,綻出一朵苦澀的微笑。
「不會有人因為你的愛而受傷,一切都只是你的臆測,你不試試,怎會知道?」傅斯闊始終不明白悠為何一再排拒他人,因為愛她而受傷,這理由太荒謬了。
「有的,爸爸為了救我被車壓死,哥哥為了救我被大水沖走,甚至連尸體都找不到,媽媽為了來英國看我,而搭上死亡班機。你說,難道這一切都不該怪我嗎?要是沒有我,他們一個個都不會從世界上消失,都是因為我……」她將臉埋進手掌里輕聲啜泣。
「你知道嗎?每次半夜我總是被噩夢給驚醒,我肩上背負的十字架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為什麼當初死的不是我,為什麼不是我……」冷卻悠一鼓作氣地喊完,這些埋藏在內心最深處的夢魘,像座聳立的冰山時時戳刺著她,讓她溫熱的心慢慢轉涼,變為冷漠。
她拉住他的衣袖,認真地問著傅斯闊,絕望的大眼滿是淒然,痛苦。
「悠,那不是你的錯,你為什麼要把這些莫須有的罪名擔在自己身上,今天換作你看見親人有危難時,我相信你也會奮不顧身地挺身相救,這是人之常情,非是你的過錯。至于你母親的死,你也要擔在身上,這實在太離譜了。」傅斯闊拍拍她瘦削的背,她肩上所背負的重擔該卸了下來。
「悠,你睜開眼楮,愛你甚于性命的每個人,他們實在不需要你不必要的自責。」
「是嗎?」冷卻悠睜著恍惚的眸子。
「相信我,澤原拓北他如果真的愛你,會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給他一次機會好嗎?不要再抗拒你愛他的這份事實了。」傅斯闊幫著澤原拓北再三保證,看樣子他得找時間和澤原拓北好好溝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