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太呢?」
「浣晴她現在還在床上呼呼大睡呢!我們晚上再接她一起出來吃飯,喝茶。」一想到他們幾乎纏綿了一整夜,累得浣晴睡到連他出門都不知道,傅斯闊笑得像只滿足的貓一樣。
「我記得你跟我提過,你小時候也曾經住在台灣一陣子,你住在台灣哪里?」
「南部。」冷卻悠調整椅子的姿勢,讓自己坐得舒服些。
「南部實在太遠了,不然就可以載你再次重溫舊夢。」傅斯闊頗為遺憾地說。
「沒關系。」冷卻悠的嘴邊淡出一抹苦澀的笑意,她今生最不願想起的地方就是那里,那個讓她童年夢醒的地方。
靶覺到她的落寞,傅斯闊橫過手來,拍拍她的肩。「悠,事情別全放在心里,你的肩膀無法承受那麼多的負擔,適時地發泄出來,比壓在心中容易多了。」他語重心長地說,雖然不明白她冷漠的原因是什麼,但是看著她將自己的心禁錮,他就隱約地心疼。
「恩。」冷卻悠點點頭,將視線投到車窗外,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別人的關心,別人只要往前一步,她便退後一步,可是她卻始終無法拒絕傅斯闊對她的關心。從大學開始,一直到現在,傅斯闊的身影漸漸填滿了她心中哥哥的位置,小時候哥哥的影像轉為模糊,漸漸被他的臉所取代。她眨眨眼將眼里的霧氣逼去,冷卻悠是不掉眼淚的。
快樂的時光總是易逝,短短的一天,由清晨九份古樸的巷道穿梭中,到淡水的夕照下,他們于傍晚返回台北,由于冷卻悠晚上必須隨澤原拓北赴宴,所以貓空之行只好取消。
望著窗外擁擠的車陣,冷卻悠看看手上的表,已經快七點了。
「你放心,七點三十分以前,我一定送你到國賓飯店。」傅斯闊踩下油門,車身在龐大的車陣中東鑽西竄,險象環生。
「我應該去當賽車手的。」傅斯闊突然又發現了自己另一項天賦,得意地咧開嘴笑。
冷卻悠一想到待會兒要面對澤原拓北,連傅斯闊的玩笑都笑不出來,她深吸一口氣,緩和自己緊張的情緒。
「吱」一聲,車子穩穩停在國賓飯店門口,時間剛好七點二十分,傅斯闊搖下車窗,對著急步走入飯店的冷卻悠喊道︰「悠,下次再到台北,別忘了找我。」
冷卻悠緩緩回頭,嘴角不自然地抿起,她已經太久沒笑過了。
看著冷卻悠僵硬的表情,傅斯闊明了地點點頭,揮著手要她進去,她才轉身踏進飯店。
三O二房里,一個高大的男人在房間里走來走去,臉上的表情好似被激怒的戰神,他的煩躁隨著漸快的腳步而愈生高漲,手上的酒瓶已經被他喝得只剩一半,他抹了抹嘴上的酒漬,用力地坐進寬大的單人沙發內。
「澤原大哥,悠一定是有事耽擱了,你別著急。」高木司藍眸此刻也焦急地瞅著。
「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想到她可能和昨日看到的那個男人私會去,澤原拓北心中就燃起一道怒火,他忿忿地灌了一口酒後,將玻璃瓶狠狠地往門邊的牆壁砸去。
此時,冷卻悠剛好打開房門,眼前猛然飛過來一個不明物體,她反射性地護住頭臉,但是砸中牆壁的酒瓶碎片仍是劃過她白細的手背及腳上,有些甚至還嵌進肉里。
她放開手,怔怔地看著手背上斑斑的紅色血跡。
「悠!有沒有受傷?」高木司一個箭步走到冷卻悠的身邊,抬起她被玻璃碎片劃得傷痕累累的雙手。
澤原拓北臉色鐵青,雙手用力抓緊沙發的扶手,緊得關節處都泛白了,他也想沖過去看看她的傷勢,但是男性的狂妄自尊不容許他低下頭,他壓下心底的愧疚感,硬是坐在原處。
「澤原大哥,我先帶悠去醫院消毒。」高木司扶著她就要往外走,可是手剛踫到門把,又踅了回來。「澤原大哥,我不太會說中文,能不能請你一塊兒去。」
澤原拓北腳已經站了起來,可是嘴巴仍不放過她。「何必去醫院消毒?酒本身就具有消毒的功效。」他的手舉起來要扶她——
「不用了,房里有備用的急救箱。」她閃過他的手,走到矮櫃旁。
斑木司跟了過去,幫她從矮櫃中拿出急救箱。「悠,我幫你。」他從急救箱中拿出雙氧水和夾子及棉花棒,準備為她做些簡單的消毒。
澤原拓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擺什麼臉色給他看,又憑什麼不接受他的扶持,錯的人又不是他,是她晚回來才引發他的怒潮……
「你為什麼到現在才回來,我昨天不是才交代你今天晚上有宴會?是不是和情人玩得太凶忘了時間。女人,嘖,往往為了私事而誤了正事,你家的公司要靠你挽回,等下輩子吧!」澤原拓北氣得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了。
斑木司皺皺眉,澤原大哥今天是怎麼了,從中午便不斷地灌酒,不小心傷了悠後,還一直用言語刁難她,這實在不像一向高傲自視的澤原大哥。
「傷口處理好我馬上下去,司,快一點!」冷卻悠發現不讓他的話刺傷自己是件非常困難的事,她握緊拳頭,忍住想要反駁他的沖動。
澤原拓北看著鮮紅的血絲沁出她的肌膚,強迫自己別心軟,這只不過是個小傷而已,只是被玻璃碎片劃過,流了一點血……是自己沒有勇氣道歉。
「悠,你忍著點,雙氧水涂到傷口,會痛。」高木司已經把碎片拔干淨,正準備幫她消毒。
冷卻悠點點頭,看著高木司將雙氧水涂在傷口上,滋滋的雙氧水正迅速地吞噬細菌,傷口的刺麻讓她的眉頭蹙了起來。
澤原拓北無法再正視她緊擰的眉頭,他故意探了一下她的傷口,若無其事地拍拍衣服上的灰塵。「死不了的,看你這模樣,待會兒下去一定會嚇到別人。」
他走到門口打開房門。「而且,等你們包好傷口,宴會早已結束了,我先下去,你們不用來了。」說完,用力地合上門。
「悠,我看還是去醫院一趟好了,雖然我不太懂中文,但是你懂就行了!」高木司還是不放心地看著她的傷口。
「不用了,這些傷口不深,過幾天就好了。」
冷卻悠婉拒後,沉默的空氣又開始擠壓他們,高木司看著手里的雙氧水,突然露出一抹笑。「悠,你不覺得我的架勢很熟練?這可是拜學校那些家伙之賜,有些人就是會自動跑到你面前,讓你揍他,等到揍完了,就莫名其妙地變成朋友,我這消毒的技術就是幫那些家伙療傷時學的,技術還不賴吧!」
突然的歉疚縈上她的心,她雖然是她的姐姐,可是他的成長過程,她從未參與,僅有每年過年時公式化的會面,彼此用著陌生人的眼光互相打量。
她錯了嗎?她用冷漠隔起來的牆是不想讓別人及自己再受到傷害的呀!從小到現在,每個愛她的人都為了她而喪生,爸爸、哥哥,甚至是媽媽和繼父都是因為她的緣故而——
她不願讓愛她的人再遭受不幸,所以刻意地戴上假面具就是不讓人親近她,可是看著高木司的笑靨,她心中渴求溫情的需要猛地爆發,孤獨的心從未像此刻般脆弱,微顫的手情不自禁地撫上他爽朗的笑臉——
斑木司被她嚇了一跳,悠從未主動和他講過話,更遑論像個姐姐般地親近他,可臉上溫熱的觸感讓他真實地感受到悠的軟化及親近之意,他藍眼里的光澤靦腆地閃了閃。「悠,這樣子不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