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灕聞言,驚愕的小臉終于抬起頭來了,她沒有拿李丹櫻的金手環啊!她不可置信地望向小紅,後者則心虛地低垂著頭,不敢出聲。
聞聲出來的下人,愈來愈多,一圈一圈的包圍著她們,甚至連李丹櫻都扶著半醉的莫展樓出來了。
「回答我,是不是你拿的。」淑玉夫人毫不留情,處處進逼。
她將頭搖擺得更加劇烈。不是我,不是我……
「展樓,現在人證物證俱在,你今天一定要為丹櫻評個公道兒,免得人家說咱們莫家沒家教。」淑玉夫人將小紅推向前。
眾人皆屏住呼吸,不敢晃動,靜待他的裁決。
又是一個奴僕出面指責她,難道她真的是如此不堪嗎?還是自己常年在外,被蒙蔽了雙眼,莫展樓搖搖昏沉的頭。「你有沒有拿?」
湘灕再次搖搖頭。
「一定是她,連小紅都坦言是在她房里找到的,不是她拿的,難道是鐲子自己飛去的。」淑玉夫人看展樓似無幫腔的意味,更加責斥湘灕。
「展樓,湘灕如果真喜歡這鐲子,我是可以借她把玩,但她一聲不響拿走,我可是會擔心的,畢竟這是聖上賜給我爹的東西,丟了可不妥當,唉!其實女人愛這些小飾物是其天性,你就不要太苛責她了。」李丹櫻落落大方地說著早已準備妥當的台詞。
「你有沒有拿?」莫展樓揉揉頭疼欲裂的額際,再次不耐地問。
他不相信她,如果相信何必再問第二次,湘灕靜靜地凝住他的眼,原本眼底還尚存的水波也在觸及到他冷冽傷人的眸子後,慢慢沉積結凍。
「你有沒有……」
湘灕不等他話說完,螓首大力地點了一下,阻斷了莫展樓第三次的問話,也讓眾人驚起陣陣的抽氣聲。
淑玉夫人和李丹櫻聞言,不禁呆了一下,鐲子根本沒掉,湘灕那丫頭怎會承認鐲子是她拿的。淑玉夫人沒想到湘灕的性子竟如此孤烈,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雖然良心有點不安,但機不可失,還是昧著良心說︰「其實,你只要向丹櫻姑娘道個歉,我想她是不會介意的。」淑玉夫人使個眼色給李丹櫻,權充和事佬。
「是呀,湘灕妹子,事情過了就算了,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你喜歡我可以借給你戴戴。」說著說著,李丹櫻竟作狀要拔起手鐲。
「你的手鐲呢?」莫展樓按住李丹櫻的手,阻止她拔下鐲子,目光卻眨也不眨地望著湘灕。
湘灕置若罔聞地將目光投向他處,倔強的臉不肯直視他。
「掉了?丟了?還是太礙誰的眼了。」譏誚的聲音充滿了狂怒。
「小姐的鐲子還在她的腕上。」小紅見小姐無意辯駁,終于鼓起勇氣說出來,她實在該死,早應料到小姐的個性剛烈,當初無論如何都不可屈服在淑玉夫人的威迫之下。唉!此刻反悔都無濟于事了。
「那是我待你太寒酸了,一只鐲子不夠,還得多幾個是吧!行,看你要多少,我就給你多少,別再拿不屬于你的東西了,我不想讓外人說莫家的閑話。」莫展樓說完便邁開大步,頭也不回地走出滄浪閣了。
「展樓,等我!」李丹櫻臉上閃過一抹喜悅,忙不迭地跟在莫展樓的身後。
如果他是故意要傷她的心,無庸置疑地他辦到了,他眼中的不屑、嫌惡,在在刺得她椎心泣血,原以為自己的心已經不為所動,終究還是敗在他冷漠的言語中。
他在這個計劃中,扮演什麼角色?軍師、主將,何必如此費事引我入甕,我只不過是個小小的卒子啊!
原來被人背棄的感覺就是心底身體徹徹底底細成碎片,肝腸寸斷,無法愈合。
淚珠緩緩滑過冰涼的臉龐,淚,竟然是熱的,好溫暖呵!再也不管他人的目光,徹意地讓自己放肆一場,在這人世間也只有自己的淚珠能溫慰自己。
忽地,點點涼意沾著她的發,有些飄在她木然的臉上,湘灕伸出手心接取點點涼意,看著雪花在手中慢慢融化,心也漸漸化了……
仿佛感染到她無盡的悲憐,一些自小看她長大的僕工都不忍的別開頭去,默默地離開。
她將臉整個托向夜空,冰沁的雪一片一片地落在她身上,好涼、好涼……
我恨你,莫展樓……緊閉的嘴角揚起一絲笑意,眼眶不再蓄滿淚水,而是一絲一絲無法化解的恨意。
「你還笑得出來,你有沒有一點羞恥心,要不是你爹娘早死,我看這會兒一定被你給氣死了。」淑玉夫人繼續在她耳邊痛斥,她要湘灕盡早心灰意冷。
是啊!像我這種無人愛的人為何當初不隨爹娘去呢,這世上的一遭是如此不堪,我好累。
說吧,把你的不滿通通說出來吧,一切都無所謂了,沒有任何的言辭會比兩道鋒利的冷眸更傷人。
反正心死了,誰來啃蝕這軀殼都沒關系了,沒關系了……
待淑玉夫人回房時,這夜也過了大半了,雪還是依舊的下,湘灕入定地站在雪中,人雪片飄落覆蓋。
「我恨你,莫展樓。」語調不清,卻刺骨寒腸。
「小姐,你會說話了。」小紅驚喜地想握住湘灕的手。
湘灕退後一步,不想小紅觸到她的身子。
小紅自愧地縮回手,不敢再多話。
千言萬語也不能挽回你多變的心,你也不在乎了,她慘然一笑。
「小姐,該回房了,下雪了,會著涼的。」小紅在她身後,訥訥地開口,偌大的中庭只剩她和小紅兩個人。
湘灕若有所思地走向滄浪閣,目光縹緲地望向滄浪湖,這滄浪湖冷嗎?涼嗎?肯定不會比他的目光更寒,湘灕心酸地一笑。
滄浪之水濁矣,可以濯吾足,滄浪之水清矣,可以濯吾纓……
夜更深也更涼了……
一匹通體黑亮的黑馬在皎潔的月光下閃閃發亮,宛如神駒,背上偉岸的男子擰著濃眉,怒氣騰騰向著莊為飛奔。
莫展樓夜半醒來,更加覺得怒意難消,為什麼他離去之前湘灕還對他一往情深,回來後她竟又和杜臨風牽扯在一起,他不懂,見鬼的杜臨風到底做了什麼?
「啪」一聲,木門抵不過健壯的手臂,一聲便被推開了。
睡眼惺忪的杜臨風,被突來的撞擊聲給嚇了一跳,忙出門查看。「展樓,你回來了?嘖,好刺鼻的酒味!」杜臨風掩住撲面而來的酒精味,不解地看著臉色陰晴未定的莫展樓。
莫展樓一把抓起杜臨風的衣領,怒目相向。「說,你和湘灕之間有什麼事瞞著我。」
「沒事啊,哎,你先放開我,你先別發怒,這到底怎麼回事,你總不能讓我死得不明不白啊!」
「為什麼這幾天你常上朝雲樓,你們之間……」黑眸不善地眯著。
「哎,別誤會,你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湘灕為了不讓你娶個啞子新娘被人取笑,每天努力的練習講話,從早到晚。說真的,她還真有進步。」
「那為何有人見你摟著她?」他無法忍受湘灕被別人抱在懷中的滋味。
「天啊,真冤枉,講出來不怕你笑。那天我終于鼓起勇氣向她表白,可她心里除了你容不下他人,那一抱只是兄妹間的擁抱,完全不帶任何男女的情意,你想到哪兒去了。」杜臨風坦然一笑。
莫展樓頓然晴天霹靂,轉身就要回去,杜臨風趕緊拉住他。「你半夜不睡,不會就是問我這件事吧,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杜臨風見他神色有異,急忙問道。
「走,路上解釋。」莫展樓利落地上馬,不願再耽擱。
整個過雲山莊靜悄悄的,上半夜的一場暴風雨落幕後,人們漸漸的都回房安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