餅完年,一切恢復如常。寧雨的工作早在去年她出事時,母親就斷然的下決定替她辭去。想想自己當年去考警察時是怎樣的一種心情?是尋了十年的夢啊!遺憾嗎?並不,她已尋到他了,不是嗎?
她定期的到醫院去做復健,每次媽媽都會陪著她,姐姐也會抽時間過來。她不忍讓她們失望,不想見她們傷心落淚,即使她恢復後會立即因心髒衰竭而死,她也要堅持。所以她拼命的練習著,從坐輪椅到拄拐杖,到不用人攙扶搖搖晃晃的邁出第一步,她都咬著牙堅強的挺過來了。
從小到大時常有人夸她是父母乖巧孝順的女兒,只有她心里明白,她不是。她不乖巧、她也不孝順,否則她也不會從出生到現在一直讓父母掛心,他們對她付出的愛實在太多了,這輩子她絕對還不起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活著的時候順他們的心意,讓他們開心一笑。
半年後,寧雨不再去醫院,她可以正常走路了。若不梢加注意,是看不出她有跛腳的,她康復得很好,只是不能跑,走久了腳也會酸痛。她不介意,以前她就愛安安靜靜,不喜歡去外面瘋鬧,現在更有理由靜靜的獨坐了。
每周一、三、五她會去才藝班教鋼琴,安鳳言說是請她幫忙,其實是怕她在家悶壞了。周休二日,安鳳言總會找理由約她出去玩,加上劉洛,無非是想逗她開心。她們都以為她失戀了,以為李斯薄情寡義,在她受傷時甩了她。
她們哪里會知道真相呢?他把身分秘密告訴她時,就將生命交到她手上了,是以命相許的感情啊!她的悶悶不樂,她的憂心忡忡不是因為失戀。
楊大哥經常給她打電話,他最近總是出差,她想應該跟李斯的任務有關吧,這至少證明李斯還沒遇到什麼危險,她總是這麼安慰自己。麗娟姐生了一個可愛的男孩,她去看過,很漂亮,大大的眼楮滴溜溜的轉。
前幾天,楊大哥來電話用激動的語氣對她說他終于跟李斯聯系上了!李斯現在一切都很好,不久就會回來了。那時她才後知後覺的知道,原來楊大哥同她一樣不曉得李斯的情況,也真難為他了,這麼長時間佯裝輕松無事的打電話安慰她。
九個月了,沒有他的消息,沒看到他玩世不恭的笑容,沒听到他調侃的聲音,很難相信她竟平靜的走過來了。刻骨的相思啊!
尾聲
寧雨呆呆的坐在床上,半小時前她剛剛拒絕了安鳳言去游湖的邀請。
不久,劉洛也打電話過來軟硬兼施的央求她去看畫展,她以身體不舒服回絕了,她沒有什麼藝術細胞,去湊什麼熱鬧呢?
朋友的關心讓她感動,但過度的熱忱只會讓她煩,因此她毅然的拔掉了房間的電話插頭。原諒她的不知好歹吧!
躺在床上半夢半醒之間,好像又听到了電話聲,她迷糊的坐起身,才知電話鈴聲是客廳里傳來的,不問斷的像是已經響了很久,媽和佣人都不在嗎?哦!她想起來,前些天二叔和二嬸由國外回來,嚷嚷著要吃家鄉菜,爸和媽邀請他們今晚過來,媽和佣人一定到市場采購去了。
電話鈴停了,不一會兒工夫又響了起來,寧雨無奈的嘆口氣,起身到客廳去接那通頑強的電話。
怔愣的望著那響個不停的物體,寧雨突然有種異樣的感覺竄人心頭,無來由的產生膽怯,手有些僵硬的拿起話筒,放到耳邊。
「喂……」
(我回來了……)一道低沉且無比熟悉的聲音由話筒的另一邊傳來。
是他,真的是他!這個植入她靈魂的聲音,除了他,不會有第二人。他沒有出意外,他活著!寧雨握話筒的手顫抖著,眼淚立即流出來。
她捂住嘴巴不敢出聲,怕一開口就控制不住情緒,她不能激動,她脆弱的心髒不允許的。
(我……)他明顯的猶豫一下,(妳說,不做鬼妻,只做人妻是嗎?)
是啊!是啊!她無聲的喊著,楊大哥把話傳到了,真的傳到了。
(謝謝妳把我從地獄里拉了回來,半年來,若沒有妳的話伴著我,或許我早完了。妳又哭了是不是?)他嘆了口氣,(我想逗妳笑,可現在我卻說不出一句笑話,我也弄不懂此刻的感覺。)他停頓了一會兒,(我想見妳……我就在大門外。)
「李……斯!」寧雨猶豫好久才開口,聲音哽咽。
(妳終于說話了!)他那邊吁了口氣,(我以為妳不想理我呢,怕妳恨……算了,我剛下飛機,回了趟公寓,那里依然干淨如昔,知道妳一直去打掃,我才敢確信浩林對我所說的話。其實,當初得知妳蘇醒過來的消息就讓我欣喜若狂了。我保證今後再也不讓妳為我擔驚受怕,以我的生命起誓再也不讓妳受到任何傷害。我現在最想把妳抱在懷中,出來!我想看妳瘦了還是胖了?)
「好!」她哽咽著,放下電話就往外跑,不料卻被沙發絆了一下,跌倒在地毯上,剛想起身只覺一陣心慌,一瞬間她竟使不出任何力氣,恍若靈魂出竅一般的難受。
半響,她才有力氣從地上爬起身。她沒再往門口走,而是靜靜的坐了下來,想起了她的病。
她還能活多久呢?樂觀的說,五年?十年?她終究要死的。想到此,她恐懼的打個冷顫。剛剛那一剎那的虛月兌不就是預兆嗎?
此時,門鈴響了。她望著大門的方向,她知道是他,她只要鼓足勇氣走出去,穿過小院,就可以看到魂牽夢縈的他,就可以撲進他的懷中,她空虛的心就會立即被填滿,但她卻一動也沒動。她沒力氣,她動不了了,她的心這樣告訴她。
然後,電話又再次響起,她是有力氣接電話的,于是她拿起話筒。
(寧雨,怎麼了?)是李斯擔心的聲音。
「我……讓我想想、想想再見面好嗎?」她的眼淚還在不停的流,聲音卻出奇的平靜。
李斯那邊靜默了一會兒,像是反復斟酌了很久,(好,如果妳不願意見……我等妳的電話。)然後是一陣長長的沉默,他沒有掛斷。
寧雨也舍不得掛,她矛盾得不敢見他,卻想听他的聲音。
(妳又在哭了,我知道!別哭了好嗎?)李斯無奈的嘆口氣。
寧雨淚如雨下。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她不在他面前設防,所以他了解她,即使她摀住話筒,他仍然可以听見。
(妳若再哭,我可不管妳開不開門、同不同意,我都會翻牆跳進去。)李斯突然說道。
「不……你別來,我沒有哭。」寧雨了解,他一定會說到做到。「我會再打給你,你先回家休息。」說完,她顫抖的率先掛上了電話。
等了一會兒,門鈴沒有響,電話也沒有再響。直到她隱約听見門外母親佣人的對話聲,才在她們進屋之前神情恍惚的走回自己的房間。
五天後,寧雨鼓足所有的勇氣拿起電話,她沒等李斯開口說話,她幾乎是一口氣講完她所要講的。
「李斯,我想我們畢竟是分開十月有余,這段時間雖不算很長,但對你我之間的感情確實是一個考驗。我知道我們當時愛得很深,可時間是我們之間的天敵。對我來說,十個月太久了,當時的熱情淡去,熾熱也早已不存在,我發現……我不如自己想象般愛你。對不起,我想是我的心智過于天真幼稚,也或許是我感情的一時沖動,在你離開近一年的時間足以讓我冷靜下來,思考我們之間的問題。我覺得我們……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