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嘉看在眼底,氣憤地指著他的鼻子叫道︰「喂!你這話什麼意思?」
「對不起,我不是在指控妳什麼,請別誤會。」雲歉然地詢問著,「可以讓我把話說完嗎?」
碧嘉安撫地摟摟維青,神情仍是護衛著,維青吸吸氣,勇敢地抬起頭,「說吧!」
「采晴認為,如果當初她向妳表明心意,就不會造成令她遺憾的這種結局,是她沒把握住機會,妳才會……」
兩人給他的回應是同樣茫然的臉。
雲略欠欠身,試探的、小心的說︰「妳們才會……相愛。」
「我們相愛?」維青和碧嘉同時驚呼了起來。
他微微頷首,解釋了這句話成立的理由!采晴所看到的畫面。他不算真的認識維青和碧嘉,當然無從得知她倆是不是一對戀人。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很擔心維青會「回心轉意」和采晴共譜戀曲。
她們愣愣地互望著對方,即使只是短短的幾秒鐘,他都感覺坐如針氈,有如等待判決的恐慌。隨後,一陣爆笑傳來,她們互相指著對方的鼻子,笑得說不出話來,雲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們,這笑聲……是意味著他的警報解除了嗎?
終于,碧嘉順順氣開口道︰「難怪你說我也是關鍵人物,剛才听了那麼久總算輪到我上場了。」
雲不安地換了坐姿,希冀地望著她。
碧嘉佯作不悅,緩緩地說︰「欸,我可是有男朋友的……」
就是不知道妳所謂的「男朋友」是男、是女?雲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他焦急、渴切的神態,她們盡收眼底,只是有些迷惑他為的是哪樁?
「維青還想交男朋友呢!你這樣破壞她的名聲、混淆她的性別,小心我K你哦!要是我男朋友知道︰……」碧嘉擰了維青一把,凶巴巴地說︰「都是妳啦,還笑!大街上也親來親過去的,現在好了妳活該被誤會,可憐我被妳拖下水。」
「我和碧嘉是老交情了,就像家人一樣。我們是很親密,但可沒你說的那麼親密!」
雲樂得簡直要高呼三民主義萬歲了!
維青和碧嘉對于他的喜形于色,悄悄交換個眼神。
「你找我就是要告訴我這些?」
「是,另外我想請妳幫個忙,請妳幫采晴解開她的心結,讓她能重新衡量她對妳的感情到底是朋友還是情人!」他充滿希望地說,相信維青是唯一的救贖。
「我說過我和采晴已經形同陌路,而且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就讓它過去吧!」
「對啊,人民有免于恐懼的自由,當然也有選擇對象的自由啦!都要邁向廿一世紀了,同性、異性也無所謂啦,以前人家不是說︰年齡不是問題,身高不是距離,體重不是壓力嗎?現在又多了一條!性別沒有關系。」碧嘉故作語重心長地規勸著。
「怎麼會沒關系?」她們怎會見死不救呢?雲傾身向前,著急的說︰「如果她不是同性戀呢?難道為了那些謠傳就讓她永遠活在這個陰影下,不敢接受異性的感情?」他略顯激動,雙手不自覺地握緊拳頭。
「奇怪了,她愛男生還是愛女生關你什麼事?你干嘛那麼緊張?」碧嘉一手撐著下巴,興味盎然地打量著雲,「莫非……你……」
他的急切流露出太明顯的感情嗎?連這素昧平生的女子都能看出他對采晴的用心?雲霎時漲紅了臉,不知如何以對。
從他急促的呼吸和眼底流轉的羞赧,她們找到了答案。「你喜歡她!」碧嘉斬釘截鐵的說。
「我……」她一語道破他不敢面對的心中事,雖有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暢快,一時卻也不知該說些什麼,眼前這二人甚至還稱不上「朋友」,要在她們面前□果地公開自己的感情問題,對他來說並非易事。
「不是?那我們干嘛多管閑事?」維青抓起鑰匙和錢包,拉著碧嘉說︰「故事听完了還不走?等著續杯啊?」
「等等……好吧!」雲面紅耳赤地咽口水,「我承認,我是喜歡她。」
「你想追她?」他臉紅的樣子真好玩,碧嘉忍不住要逗逗他,看他的臉能紅到什麼程度。
雲無可奈何地點點頭,事到如今也沒有含蓄的必要了,男子漢大丈夫敢愛也要敢承認。
「先說好,我只負責我和采晴之間的問題,你和她的部分就憑你自己本事了,我可沒興趣當月老。」維青把玩著手里的鑰匙,認真地看著雲。
他如釋重負地笑了,「這樣我就感激不盡了。」
采晴又恢復了她原始的生活方式,除了上課,其余的時間都躲在房里,不說話、不出門,連「詭異」也不去了。
經過幾日的反覆思量,她發現她並不是很在乎碧嘉是維青的情人這件事。只要維青快樂,她便心滿意足了,唯一感到遺憾的是沒能獲得維青的原諒。
愛,果然是犧牲,不是佔有。
最近浩子的房間不復熱鬧喧騰,她無意與他們疏遠,相反的,甚至很懷念那段舊日時光。
但她前陣子的冷淡恐怕已經引起他們的反感、傷了他們的心,又不能向他們解釋,如果讓他們知道她是同性戀,結果豈不更慘?
矛盾與恐懼逼得她不得不縮回她的蝸牛殼里,雖不舍,卻也苦無良策。她習慣逃避,習慣讓時間來解決問題,或者,讓問題把她解決。
以前,無論她再別扭,雲總是不厭其煩的哄她、逗她開心,自從上次長談之後,他像消失了一樣,沒有再找過她。在這樣孤立無援,徬徨無助的時刻,尤其想念他的溫柔與呵護。
怕是被她嚇跑的吧
知她如雲都無法接受,豈敢妄想其他人的認同?
因為無聊,也因為屋里實在太靜,門外窸窸窣窣的聲音,很自然地引起采晴的注意。
一封水藍色的信箋自門縫塞了進來,她好奇地打開它,娟秀的字跡躍入她眼里!
采晴︰
–我們不知道妳有什麼煩心的事,但知道妳不快樂。
妳不想說,一定有妳的理由和苦衷,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為人知、不願觸踫的傷口,我們能體會。
不追問是尊重妳的決定,不代表我們對妳的煩惱不聞不問。無論妳遇到的問題有多嚴重,受的傷害有多深,難過之際請別忘了這些愛妳的朋友,我們或許能力有限,但支持妳的心意是無盡的。
如果目前妳仍需要獨自思考的空間,我們就不打擾妳了,記住!我們永遠都在妳身邊。
浩子說︰天塌下來,有他們三個大男人扛;有麻煩,他們擋。
這可是妳才有的「最惠國待遇」哦!
我們都好想念那個會笑、會鬧、會瘋的江釆晴,妳快點把「她」還給我們吧!別讓我們望眼成穿而骨化石了!
盼妳早日歸隊!
必心妳的!狐群狗黨–
–信末還有浩子、小三和靖茹的簽名,釆晴感動地讀著信,一遍又一遍,久久不能自己。
雲呢?倘若他不曾知曉內情,是否也會在信末簽署?如果他也同樣期待她歸隊,她心中的失落感是不是就不那麼強烈?胸口的劇痛是不是就能稍減?
雖然信里表明了他們的體諒與支持,但……也包括「同性戀」這件事嗎?
雲的反應便是最好的例子,釆晴斷然不敢再冒這個險。
如果可以,她希望她能隱藏這個秘密,永遠擁有這份友誼。但,紙包不住火,長久相處終究會露出破綻的。
如果她不是同性戀也就無此顧忌了。
她何嘗願意如此孤單?可是,她還有選擇的權利嗎?
沒了,從她成為同性戀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終其一生的陰暗、孤獨,再沒選擇的權利了。她悲哀地望著信紙怔忡出神,淚水迷濛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