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的喊聲打斷了鎖煙的思緒,她輕蹙起居,小臉一片凝重。
第五章
「弟妹,你這是做什麼?」
大福晉東哥驚叫青,連忙從軟榻上起身,想扶起跪在冰涼地上的鎖煙。
鎖煙輕輕推過東哥的手,小臉上一片堅決,她端正了身子。深深地彎下腰,莊重地給東哥行禮。
「弟妹,你……你這是做什麼?快別行如此大禮,嫂嫂我實在承受不起,有什麼事情先起來再說……」
東哥看急地想扶起鎖煙,她給阿絲使眼色,示意她扶鎖煙起身,沒想到阿絲不但不領意,反而「撲通」一聲,也跟著跪下來。
「你……你這奴才,平時挺伶俐的,怎麼……」東哥氣結,索性坐回軟榻。
阿絲突然嚎啕大哭起來,她「砰砰」地給東哥磕了幾個響頭,跪行到東哥的腳下,她揪著東哥的褲腳,哭訴道︰「求求大福晉救救我們格格吧……」
「到底發生其麼事了?你倒是別哭呀,把眼淚給我擦淨了,好好說,說清楚了,我才能救你們小埃晉不是?」東哥揮揮手,遣返了屋里的丫頭,「說吧。」
「是格格娘家的哥哥……名字叫完濟漢的,早些時候和寧郡王府的四貝勒發生了些齷齪,結果小埃晉的哥哥一時沖昏了腦袋,失手把郡王府的四貝勒推進城河里淹死了……寧郡王大怒,把人揪送到了宗人府……家里的老夫人為此哭瞎了雙眼……阿絲替我們格格求大福晉了,格格就這麼一個哥哥,是家里唯一的獨苗,如果就這麼沒了……嗚嗚嗚……」
阿絲哭著給大福晉不停地磕頭。鎖煙跪坐在冰冷的地上,暗自垂淚。
東哥听完後沒有立刻接話,她端過幾上的玉瓷杯淺啜了一口。
「你想要我怎麼幫你?」東哥直直看向蒼白的鎖煙。
鎖煙不說話,只是恭敬地給東哥磕頭。
「大福晉是王爺的發妻,您的話王爺不會不听…」阿絲插嘴道。
「放肆,你是想讓我學那些一個多嘴的女人,不顧體統地在尊貴的王爺耳前亂嚼舌根嗎?」東哥把手中的瓷杯重重放在幾上。
阿絲噤了聲,趴跪下來。
鎖煙拽了拽阿絲的袖子,阿絲回過身看鎖煙。
餅了半晌,阿絲轉回頭,她咬咬牙對大福晉東哥說道.「格格知道欠了大福晉太多的情,這輩子是還不清了,就希望大福晉看在我們格格年幼可憐的份上,幫幫我們格格吧,只要大福晉幫了這個忙,以後大福晉只要有用到格格和阿絲的地方,定當萬死不辭!」
東哥看向鎖煙。鎖煙漆黑寧靜的眸坦蕩地回視東哥,她鄭重地點點頭,盈盈地給東哥再行了個大禮。
東哥的神色緩和了些,「王爺的脾氣。你們都是看到的,我的話,他未必肯听……不過,二貝勒畢竟是王爺唯一的兄弟,弟妹的事,王爺應該會用些心思。
嫂嫂現在還不敢給弟妹擔保一定能把親家哥哥救出來,但必會盡心行事。嫂嫂擔心的只有一點……」
東哥停了停,臉上現出些許為難。
鎖煙看向東哥,帶著小心的疑慮。
「王爺向來尊奉‘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道理,我是他的嫡福晉,他一直認為我應該是世間最懂他的人,我若替親家哥哥求情,只怕王爺不但不會理會,反而會怪我不識人體,婦人之仁,結果反而會糟,弟妹,我思來想去,最好的辦法是,待王爺心情大好的時候,我們三個找個合適愜意的地方,弟妹只管向王爺求情,嫂嫂我自會盡力在旁幫忙。這樣一來,成功的把握才會大些。弟妹。你看呢?」東哥黑沈的眼珠讓人有些看不透。
鎖煙緊抓著胸口,直覺想要搖頭,腦海中立刻閃過那張邪佞貴氣的俊美臉龐,第一個感覺就是逃,她那麼怕他,躲他且來不及,怎敢直接面對他為哥哥求情?
「弟妹,這可是唯一的辦法了……」東哥沈聲說。
「格格,您就答應吧,大福晉會幫您的。」阿絲搖著鎖煙縴細的手臂,急道。
鎖煙看看東哥,再看看阿絲充滿焦急和擔心的臉,掙扎著。不知道為甚麼,心兒沈沈的,頭彷佛有千斤重,好像這頭一點,她的生命就會天翻地覆。
「格格!」
榜格究竟是怎麼了?大福晉答應要幫忙了,格格反而沈默了。
難道是怕恭親王嗎?有大福晉在,恭親上根本不會對格格不利呀!
「鎖煙一額娘的命就在你手上了……」
額娘可憐兮兮的臉清晰地浮現在鎖煙的面前,鎖煙擾緊了小拳頭,逼自己狠心。
她抬起蒼白的小臉,紅潤的唇角已被貝齒嚙出一抹殷紅,有絲驚心動魄的美。
東哥緊盯著鎖煙精致的小臉,黑眸里閃過一絲光。
「弟妹?」東哥挑起眉。
鎖煙輕輕地點了點頭。
東哥的眼眸更深遠了些,挑起的眉頭舒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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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平靜地過了幾日,這一天,天空落了人冬以來第一場新雪,厚厚的,鵝毛般漂浮,漫天漫地,讓人驚喜。
鎖煙畏冷,整日窩在暖閣里做女紅,累了便拾起書卷來讀,日子閑適得彷佛什麼都未曾發生過。
她靜靜等待著大福晉的召喚,雖然馬佳氏已多次派人過來催促,鎖煙還是不動聲色地忙著自己的事情。
一條人命豈是急就能急得來的?
院落里傳來打鬧的聲音,是阿絲帶著幾個小丫頭鬧著小太監阿古玩兒,雪剛停,天氣略微好轉了些,一些年紀較小的下人,便忙著出去堆雪人玩了。
「格格,格格……」阿絲喳喳呼呼地闖進來。
鎖煙驚了一下,細細的針扎到手指上,血珠立刻涌了出來,鎖煙立刻把小手藏到暖耨里。
「格格,是大福晉房里的丫頭來了……」阿絲伏在鎖煙的耳邊說。
鎖煙正了正身,看向來者。
小丫頭向鎖煙福了福身,「小埃晉吉祥,是大福晉遣奴婢來給您送樣東西。」
小丫頭雙手奉上一小卷用臘封好的真絲卷帛,阿絲立刻接了過來遞到鎖煙的手上。
「大福晉還說了些什麼嗎?」阿絲問道。
「大福晉說,明兒個是王爺的生誕,是個好日子,府里將會大肆地慶祝一番,到時候小埃晉一定要賞臉去主院吃酒。噢,大福晉還叮囑道,小埃晉千萬別穿得太素,換些不扎眼的粉裝才合適。」小丫頭口齒伶俐地說道。
鎖煙和阿絲對看了一眼,當下明白了大福晉話里的意思。
等阿絲出去送小丫頭後,鎖煙才把手從暖耨里抽出來,針扎出的傷口隱隱作痛,血珠早已凝結成薄薄的血痂。
鎖煙撕開卷帛的封臘,緩緩展開,一行工整秀麗的小楷躍然紙上︰「明日,午宴後,蒼雨閣,恭臨。」
鎖煙驀地撩緊卷帛,黑黑的眸對著案幾上的一枝白梅出起神來……
一夜無眠,當晨曦開始逼近,鎖煙仍了無睡意,她輕輕坐起身,曲起雙腿,螓首輕靠在膝上,長長柔柔的發,松松散散覆了滿膝。
一夜翻來覆去,只要一閉上雙眼,那人侵略的眼神便強勢地侵佔她滿頭滿腦,那輕輕勾起的嘴角。低嘎的嗓音震得她芳心發痛。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了,她已是二貝勒的妻子,縱使二貝勒已故,她也不該在心里想看別個男人呀,更何況這個男人還是……
一定是因為她太怕他的緣故!一定是。鎖煙強迫自己接受這個理由,只為了能讓自己莫名的思念尋找到一個合理的出口。
明日呵,到了明日,她就要拋棄自己的自尊,無助地跪在他的面前,求位高權重的他放自己的哥哥一條生路。她何其無辜,卻要為了自己的親人。狠狠地把自尊扯碎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