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箋想了半天,又傷心起來,「熱戀情濃,豈在乎外界的眼光呢?」
紅箋就會逆來順受,一點反擊的能力也沒有!雪泥直跺腳,這樣太便宜墨痕了。
「紅箋,你回房好好休息。」雪泥說出她石破天驚的大計劃。「我去‘東籬苑’看看墨痕葫蘆里賣什麼藥?」
「你想死啊?」紅箋阻止雪泥冒險。「被衣公子發現,你的小腦袋瓜子不保。」
「我抄捷徑趕去‘東籬苑’,然後潛伏在窗外偷听,衣公子不會發現的。」雪泥說得雲淡風清,偷听對她而言,根本是家常便飯。
「太危險了。」紅箋仍然覺得不妥。
雪泥微笑地安慰道︰「放心吧!一切有我。」說完,她頭也不回地去了。
獨立在雪地上,紅箋熱淚盈眶,往事一幕幕涌上她心頭。數日前,她和墨痕在月夜下促膝長談,墨痕說方公子新教自己幾句吉祥話,據說是寫在月老祠前的對聊。
上聯是「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顧」,下聯墨痕卻忘記了。她就用這兩句話祝墨痕和方公子佳期日近,墨痕則祝她和衣公子早結連理。
到頭來,物是人非事事休,她焉能不欲語淚先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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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過「懷恩館」、穿過「棲雲閣」,雪泥抄小徑快步趕至「東籬苑」。她才在寢室窗前躲好,衣劍聲和綾甄的朗朗笑聲就從前院傳來。
停在梅樹前,綾甄仰頭欣賞臘盈盈芳資,贊嘆道︰「寒梅點綴瓊枝膩,此花真不與群花比。」
衣劍聲挫敗地嘆氣,現在流行托夢傳絕學嗎?李易安的「漁家傲」,墨痕又會背了。
他狐疑地問道︰「這些詩詞曲賦是誰你背的?」
綾甄沉浸在梅花之美中,誠實地回答,「仙叔公啊!」
他沉下臉來,「仙叔公是誰?」
她回過神來,笑道︰「是我的啟蒙夫子,丫環就不能識得幾個字嗎?」
衣劍聲鍥而不舍的追問道︰「你既識字,為何還纏著慕平兄教你?」
綾甄辭理充沛地堵死他的嘴,「三人行必有我師,方公子博學宏覽、才高八斗,我得他虛心求教,有何不可?」
衣劍聲大喝飛醋,蠻橫地說︰「以後不準你向他‘虛心求教’,要問就來問我。」慕平兄會的,他也會,墨痕為什麼就不來向他「虛心求教」?
綾甄懶得理他,空氣中浮動著梅花的馥郁香氣,清心肺腑,她定一定神,想起了夢中的點點滴滴,冊子先生的話清清楚楚地在她腦海中響起——
「設法替竇娥昭雪洗冤,還竇氏清白。方慕平、衣劍聲兩個官爺會幫你……」
綾甄的沉默,卻讓衣劍聲誤會她不肯移尊就教于他,她只要她的方公子!被嫉妒沖昏頭的他,像只瘋狗般亂吠吼叫,「我不準你去找慕平兄,也不準你再叫‘墨痕’,那是慕平兄為你取的名字,我听了不受用。」
吵死了!綾甄拉回思緒,捂住耳朵說道︰「你再吠我就不理你。
衣劍聲雖然意猶未盡,還想再訂下更多禁令,最後還是依言閉上尊口。
好听話哦!衣公子乖得像只小狽。花窗下偷听的雪泥大感詫異,她從來沒見過這麼溫馴的衣公子。
綾甄微微分神,失聲問道︰「你說‘墨痕’是方公子幫我取的名字?」
衣劍聲心下大驚,墨痕舊把戲忘光了不打緊,他吃不到百合包蛋玉屏粥、喝不到首烏菊花飲也沒關系,但她把竇府一切人、事、物都忘了嗎?
連他也忘了嗎?衣劍聲緊摟著她,生怕一松手她就融化了。他惴惴不安地回答,「不只是你,紅箋、綠波和雪泥的名字都是慕平兄取的。」
名者,命也。綾甄記得仙叔公說過,命名最忌用春恨秋悲的字眼,方公子醉心此道,恐非福壽之征。
綾甄想起夢中冊子先生所說的七日限期,又想起陸游吊念亡妻唐琬的詩——玉骨久沉泉下土,墨痕猶鎖壁間爐。
晦氣、晦氣!什麼名字不好取,好端端地叫「墨痕」做什麼?多不吉利啊!綾甄腦中靈光一閃,一個更晦氣的想法逐漸成形,愈想愈驚,愈驚愈怕,她渾身抖個不住。
衣劍聲見狀,心生憐惜,將她打橫抱起,帶她進房內取暖。
在窗下的雪泥將身子壓低,她懷疑衣公子的眼楮被狗屎翳住了,除了墨痕外其他人一概看不見。小心為上,她可不想腦袋被削下來。
將綾甄安置在炕床上,衣劍聲翻箱倒櫃,搜出年前聖上賞賜他的白狐裘袍子,將它披在她身上。這件袍子是集白狐腋下的皮毛所制,罕見珍奇,非常保暖。
「你怎麼會這麼怕冷?」他把擁緊皮裘的綾甄抱在膝上,摟著她問道。
必劍塵也問過她一模一樣的問題。綾甄笑了,這兩人投胎轉世時都不喝孟婆湯的嗎?性子雷同不說,連講話的口吻都如出一轍!
「笑什麼?」看到他的笑顏,衣劍聲才放下心來。
「你什麼都要管,真煩!」她暗罵,真像一只打不死的蟑螂呢!
「你是我的人,當然歸我管。」衣劍聲略施薄懲,箝緊她的細腰。
「你又不是我老子,我又還沒嫁人,你憑什麼管我?」綾甄跟他杠上,反正衣劍聲說什麼,她也反射性地想跟他唱反調。
衣劍聲笑咧了嘴,說道︰「何必拐彎抹角?我一定會娶你為妻的。」墨痕使小性子,不就是暗示他該給她個名分?
她何時拐戀抹角了?綾甄一愣,搞半天才弄懂衣劍聲誤解她了,這男人跳躍式的思考模式,令她應接不暇。
捶打身後那堵堅實的肉牆,她嗔道︰「要娶去娶別人,我才不嫁給你呢!」
窗外的雪泥大樂,「對!不要嫁他,去嫁方公子吧!墨痕,我支持你。」
衣劍聲倏地收緊鐵臂,怒道︰「由不得你。」
綾甄為之氣結,低頭想扳開他圈在她腰間的臂膀,卻看到一塊似曾相識的青玉系在她身上。
「我怎麼把它帶來了?」她擎玉在手,這不是關劍塵給她的護身青玉嗎?
「你睡胡涂了嗎?」衣劍聲皺眉,解釋道︰「是我給你戴上的。」
綾甄端詳手中的青玉,半溫半涼的觸感、深淺不一的青色……這塊玉與關劍塵的玉是同一塊嘛!也就是說,衣劍聲與關劍塵根本是同一人嗎?
走衰啊!她到哪都沒辦法擺月兌他。
「送給你,喜不喜歡?」衣劍聲柔聲問道。
綾甄握著青玉,再度感受到全身有一陣熟悉的熱流通過,令她通體舒暢。書齋里頭痛欲裂的滋味,讓她明了沒有這塊玉的下場,怎是一個慘字了得?
她又不知道在想什麼!
衣劍聲好擔心,墨痕哭也罷、笑也罷,跟他沒上沒下的胡扯也罷,他就怕她不出聲,瞞住心里的想法不告訴他。
不行,他要墨痕全心全意地放在他身上,沒空去想別的人……衣劍聲的手開始不規矩地在綾甄身上游走,他邪氣的在她頸背輕輕呵氣……
「你……別亂來,人家在想事情……」綾甄察覺出他的不良意圖,趕忙出聲喝止,語氣卻很虛弱,不太堅定。
衣劍聲不理會她微弱的抗議,低頭吻遍佳人頸背的凝脂玉膚,扯掉罩在她身上的白狐袍子,她不再需要皮裘抗寒了,他會用身子溫暖她,充滿她的體內……
「不要,住手……」綾甄的腦袋混沌不明,他的手在模那里啊?胸前一涼,她的繭綢襖子被他剝下來扔在地上。
綾甄羞紅雙頰,不知所措,無助地任由衣劍聲擺布。言語麻辣的她其實很純情,「比被抱光還色一百倍的事」指的不過是被關劍塵偷走的幾個小吻罷了。她不曾赤身面對一個饑渴的男人,那陰黯的目光、深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