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又不像你,哪會罵我?」她反唇相稽。
「她說你先勾引了慕平兄,現在又來對我施展美人計。」衣劍聲逼近她水女敕的臉蛋,陽剛的男性氣息罩得綾甄差點喘不過氣來。
「誰勾引你呀!盡往自己自己臉上貼金,不怕羞。」
綾甄想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衣劍聲的鐵臂卻緊緊箍著她,不肯放開。她憤怒地拍打他的胸膛,管它符不符合下人的規矩。
「你全身上下都被我抱光了,這還不算?」他手勁加重了些。
抱光了?不會吧!綾甄低頭檢視自己的衣著,一件不少、完好無缺,不像是辦過事的樣子啊!比被抱光還色一百倍的事她都做過了,哪在乎這種小兒科?
「抱光了又怎樣?告訴你好了,我早就已經……」綾甄才說一半,就被衣劍聲焰蒸騰的臉色嚇得把剩下來的連篇謊話全吞回肚內。
「早非完璧之身是嗎?跟慕平兄嗎?」他的手離開她不盈一握的縴腰,長劍正指她的心口。
綾甄朝著衣劍聲扮鬼臉,完全不把亮晃晃的劍刃當一回事,這把削鐵如泥、吹毫立斷的蝕月寶劍,第一次被人看得這麼扁。
「你老實說,到底你和慕平兄有沒有……」怒不可遏的衣劍聲,其實不想听,也不敢听她說出答案。
胖嬤嬤沖到綾甄身前,替她求饒,「衣公子,丫環們的一舉一動,老身無不了若指掌,哪容得她們有絲毫逾矩?失身之事,純屬子虛烏有。」
學不乖的綾甄接著掰道︰「我不是跟方公子,而是跟別人搞七拈三哪……」
「墨痕!」胖嬤嬤上前捂住綾甄的嘴,不讓她天馬行空地亂放話。
衣劍聲真的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傷她又舍不得,放過她又對不起自己,于是一連串的咒罵,從他的口中成串地流泄而去。
「別再罵了。」
刁鑽的冷風無孔不入,瑟縮不已的綾甄又想往衣劍聲懷里偎去,看在他是個好暖爐的份上,就放他一馬吧!
靠在他的胸前,她巧笑嫣然地說出他渴求的答案,「嬤嬤說得沒錯,我跟方公子沒什麼。」
衣劍聲放下心中一塊大石,收妥長劍,他擁著綾甄柔軟的身軀,心中一片靜謐溫馨,嘴角漾起一絲發自內心的微笑。
從這一刻起,他不再是孤伶伶的一個人,再也不要形單影只地過日子,他要墨痕陪他共度此生,他會照顧她,直到地老天荒。
兩情相悅時,最忌外人殺風景,這點她何嘗不明白?但是,為了墨痕的未來著想,即使有肝腦涂地的風險,她也不得不忠言逆耳了。
「衣公子,未婚男女共處一室,本與禮法有間,沒名沒分的,摟摟抱抱成何體統?墨痕已是方公子的人……」
衣劍聲不等胖嬤嬤說完,冷哼一聲道︰「你活了一把年紀也夠本了,沒什麼遺言要交代吧?」
言下之意,胖嬤嬤命不久長。
綾甄想幫胖嬤嬤解圍,奈何衣劍聲早防到了這招,單臂便把她嚴密地圈禁在懷中,不讓她移動分毫。
綾甄一計不成,一計又生,她微昂臻首,青蜓點水似的在衣劍聲唇上啄了一下,慢條斯理地等著看好戲。
這人早上在書齋折了她的手,害她痛得半死,現在她要連本帶利地討回來,挑戰他的尺度極限,順便摧殘他的心髒。
衣劍聲全身如遭電擊,松開圈住綾甄的手,胖嬤嬤也被她的大膽舉動嚇壞了,千言萬語梗在喉,卻無法一吐為快。綾甄乘機掙月兌衣劍聲的懷抱,下床走到胖嬤嬤身邊,微笑地說道︰「嬤嬤,我不要跟方公子回家,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胖嬤嬤勸道︰「墨痕,跟方公子回去就能不愁吃,也不愁穿,你好不容易時來運轉,為什麼要放棄?」
綾甄娓娓解釋給胖嬤嬤听,「我若跟方公子回去,日子只會更苦,他那群尊親貴戚,動不動就甩人耳光,人在方府,活得多沒有尊嚴。」
胖嬤嬤默然,想起上官晴的潑辣,不過是個客人,就這麼堂而皇之地打主人家的丫環,日後墨痕屈居她之下,能有什麼指望。
衣劍聲回過神來,听到綾甄親口承諾不去方府,他樂得手舞足蹈,將她抱起來順半空中運轉好幾圈。
他歡喜至極地想,墨痕的話說到他心坎里去了,慈愛的顧伯伯絕對會疼她入心,而不是左一個耳光、右一個巴掌將她揍得鼻青臉腫。
眉開眼笑的衣劍聲問道︰「跟我去‘東籬苑’好不好?」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如今他一分一秒都離不開墨痕。
「東籬苑」?好雅的名字呢!
綾甄靠著衣劍聲的胸膛,笑著問道︰「‘東籬苑’內是栽植經霜不凋的秋菊,還是暗香浮動的冬梅?」
沒征沒兆,墨痕認得溪山行旅圖是範寬所繪,那她知道「東籬苑」三個字取自陶淵明「飲酒詩」的「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似乎也不值得太驚訝了。
他視顧伯伯如父,即使人在竇府,這「東籬苑」也時時提醒著他,不能忘了終南山下厚情高義的顧伯伯。
衣劍聲笑咪咪地說︰「菊花是顧伯伯栽種的,都枯了。不過有幾株臘梅在枝頭吐蕊,你一定會喜歡的。」他迫不及待地拉著綾甄就走。
綾甄被他半抱半拖著往外走,不忘對胖嬤嬤揮手道別,害胖嬤嬤心頭一酸,喉嚨也梗住了。
墨痕與衣公子,郎才女貌,本是佳偶天成,只是,方公子會不會善罷甘休?還在未定之天,可憐紅箋的一腔心事,盡岸東流。胖嬤嬤不懂,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般局面?
第七章
在病房休養的語眉,悠哉游哉地拿起叔母貢獻的八卦雜志,信手翻翻。
「鈴——鈴——」電話鈴聲響起,在安靜的病房中顯得格外刺耳。
語眉心中泛起一絲不祥的預兆,老公被她攆走,不可能是他打來的,那會是誰。
「喂,哪位?」她忐忑不安地接起電話。
「小妹,是大哥。」關劍塵憔悴的聲音從話筒中傳來,「綾甄昏倒在城隍廟中,已經好幾天了,怎麼也醒不過來,你來看看她吧!」
語眉初聞噩耗,如利刃戳心,臉上血色盡失。摔下電話,她沖進病房就要趕去機場。
房門一開,福叔和福嬸在第一時間內趕到。
「福嬸,綾甄出事了!」語眉哇的一聲,放聲大哭出來。
「小小姐,別哭啊!福嬸的心都被你哭亂了。」
埃嬸拿著手帕幫語眉擦眼淚,安慰道︰「大少爺跟我們說了,孩子交給福嬸,你安心和福叔回台灣去看薛小姐吧!」
語眉哪還有半點心思在兒子身上,惟恐遲一刻便見不著綾甄最後一面,她急匆匆地拉著福叔殺往機場。
埃嬸目送一老一小離開,眉間的憂慮更加濃重,大少爺是她一手帶大的,她很怕血液里流著痴情因子的他,堪不破情關、沖不破情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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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語眉上氣不接下氣地趕到城隍廟時,進了廟門就看到滿臉胡碴的關劍塵,凝睇著躺在長椅上一動也不動的綾甄。撲到大哥身邊,語眉輕輕呼喚,「綾甄,你醒醒……我是語眉,我來看你了。」
「這樣拖下去不是辦法,不如把她送醫院吧!」一個人影落在語眉身後,語意之中對綾甄無半分關懷之情。
這名男子的聲音,多年前她曾經在薛家听過一次。俗話說的好,化悲憤為力量,此刻語眉的悲傷果真化為熊熊怒火,燃燒到薛大少爺——薛允文。
語眉還沒開口,薛女乃女乃就氣得說︰「給我滾!別在這里礙眼。你那群豬朋狗友又要兜風、泡溫泉、逛夜市了吧!你快去當車夫啊!誰扯住了你的狗腿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