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天堯用眼白回敬David,恨恨地說道︰「早知道我說不過你。」
「好兄弟別介意啦,都來了不是嗎?走!我們去舞池那里看看。」David慫恿著易天堯往人群聚集的地下室走去。舞池里的男女像是共同舉行某種儀式,以肖似的身體語言膜拜著重金屬音樂的有力節奏。
「阿堯你瞧,他們在跳什麼舞啊?好像很High的樣子。 David拉著易天堯擠進悶熱的人群中,好奇地觀察著舞池里舞動的人們。
「天哪,這哪算跳舞?不是探戈,也不是倫巴,更不像恰恰,亂七八糟地扭擠在一塊兒,簡直像面團。」
易天堯巨細靡遺地研究前後左右打扮妖媚、穿著清涼的女子,發覺她們的舞姿甚是怪異,一會兒三三兩兩前後緊黏著扭動著肚皮,一會兒又獨自擺動著手腳和用力甩著頭,這樣激烈運動居然不會頭暈。
站在David和易天堯身後的女子突然說︰「你們兩個是第一次來吧,這里沒人會跳過時的探戈、倫巴或恰恰。」
被人當場奚落,David霎時滿臉通紅,不悅地抱怨︰「阿堯,請你少開尊口行嗎?」
他心中咒罵易天堯俗到最高點,根本是現代北京人。
易天堯無奈地閉嘴,看來這年頭提出自己的淺見並不受人尊重。
「這個啊叫作螢火蟲舞,夠High吧。」穿黑色熱褲的女子說道。「學著點兒,就這樣跳。」
易天堯和David面面相覷,只見女子神態自然地將雙手置于另一個女子的腰間,兩人似乎沉迷于彼此搖擺的熱舞中。
David頓時覺得自己落伍了,原本還打算秀一段美國流行的街舞,藉以成為眾人崇拜的舞神,讓自己行情水漲船高。卻沒料到台灣的PUB充滿「地方色彩」,什麼「螢火蟲舞」倒是頭一回听到。
「可以談談這種舞的由來嗎?」
易天堯充滿了解螢火蟲舞來源的興致,凡是任何新奇事物,他總要詳加考究推敲,這才符合作學問的精神。
剪著三分短發、裝扮中性的女子向舞池中央努了努嘴。「你們運氣好,創始人正巧在那里帶頭跳呢。」
David和易天堯穿越重重人牆,愈走近舞池中央空氣就愈稀薄,彷佛整間PUB都被二氧化碳佔據,高熱的體溫互相傳遞著迷醉的撫觸。兩人以高人一等的身高定楮一看,舞池中果然有幾個女孩正在熱舞著。
「原來台灣的妹妹不賴嘛,比起美國的辣妹毫不遜色。」David獵艷無數的職業目光精準地鎖定舞池里一個身形嬌小,但臉孔美麗絕倫的女孩。「依我看,她就是什麼螢火蟲的創始人。」
易天堯不甚相信,提高聲調說︰「David,你也太夸張了,這麼多人都跳同一種舞,你憑什麼認出創始人?」
他只瞧見炫目的旋轉燈光輪流在每人身上停留半秒,要看清動作已經很難了,怎麼可能一眼認出所謂的創始人呢?
David自信滿滿地說道︰「阿堯,你不常在女人堆里打滾,缺乏經驗也難怪。這麼多人在同時扭動著跳同一款式的舞,但你沒發覺那個穿亮綠色小可愛、扎著馬尾、染成火紅色頭發的辣妹,她一舉手一投足都讓其他人群起效尤,是整個舞池的主宰嗎?」他眼底的眸光開始燃起狩獵的興致。
「哪里啊?有嗎?我怎麼沒看到?」易天堯眯細眼試圖透過一千度厚重的鏡片,尋找紅發綠衣的龐德女郎。
「唔,身材嬌小玲瓏,凹凸有致……不過穿得太少了,起碼給她塊布遮肚臍吧,站在冷氣口下不會著涼嗎?」易天堯出自肺腑赤誠,神情凝重地說。「還有,染那什麼顏色的頭發,紅得像雞冠一樣,烏黑柔順的秀發不是很好嗎?怎麼會喜歡傷害發質呢?哎喲——真是怪得不得了哇,哪有人在肚皮上貼反光亮片的,學螢火蟲月復部第二節發光嗎?」
龐德女郎順著舞步緩緩轉過身來,瞬間,易天堯的雙腳如被超黏強力膠沾附,絲毫動彈不得。他的表情媲美五星級程度的呆若木雞,神色呆滯如被風干的遠古化石。看清紅發綠衣女孩的真面目——那個他前一分鐘還在喃喃評語的前衛Y世代,此時此刻他腦中響起平地一聲悶雷,轟的一聲巨響轟斷他少得可憐的思維,心中只得不斷吶喊著︰怎麼會是她、怎麼會是……夏婕?
易天堯摘下眼鏡,努力按摩著原本就視力欠佳的雙眼,企圖以更清楚的視力辨識,但一切都該死的沒錯。
她確實是如假包換的夏婕,只不過秀發顯然以挑染劑虐待變色,實驗結果像個紅雞冠;她大概因為經濟拮據缺錢,所以無法購買較多的布料蔽體,還有顯然她善用藝術天分,具有創意地結合人體美學和現代科技,特別將反光亮片浮貼于雪白無辜的肚皮上,呈現新視覺藝術。
David不屑地睨著神情呆滯的易天堯。「你確定是我朋友嗎?大美女也能被你批評成這樣,真不明白你的審美觀。」他用手肘微撞易天堯,這家伙就不能夠清醒一點嗎?
「阿堯——易天堯先生,你到底有沒有在听我講話?」David忿忿不平地吼道,但比起震耳欲聾的音樂顯然是微乎其微的細語而已。
舌頭原本就不大靈光的易天堯此時更是結結巴巴。「David,你知道……她……她是……」
他的視線無法離開舞得香汗淋灕的夏婕,這個深夜在不良場所游蕩、又穿著奇裝異服活像個街頭太妹的年輕女孩,竟然是那個苦惱微積分的夏婕,兩者怎麼可能畫上等號呢?
熱情有勁的舞曲恰巧結束,繾綣動人的慢舞轉而上陣,舞池里男女各自成雙成對跳起羅曼蒂克的慢舞。David見機不可失,連忙又拽又推著易天堯朝夏婕走去,心中盤算如何使紅發嗆妞首肯,與自己共舞一曲。
「你這麼急要去哪里啊?洗手間在左邊啦。」尚弄不清楚現在狀況的易天堯不合作地拒絕前行,反倒拉著David往洗手間方向走去。
「阿堯,拜托拜托,別再耍寶可以嗎?誰要去洗手間啦,現在跳慢舞,我要去泡泡嗆妞,對了!朋友妻不可戲,雖然听到你剛才對她的評語,足見你對她興趣缺缺,不過我先小人後君子,還是說明白你別打她的主意。」David立即轉向,信心十足朝第N任準女友的方向前進。
朋友妻不可戲?易天堯吃了一驚,莫非David是認真的要追求夏婕?「David,她……她是我……」
他腦中正快速思考是否要將自己與夏婕的師生關系向David坦白,並且打算勸阻這個花花大少高抬貴手,別糟蹋清純的下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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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正汗流浹背、感到熱不可抑的夏婕不停地扇風吹涼,雖然已盡量穿得輕薄短少,可是仍然感覺熱氣蒸騰、很不舒服。
情杜若琴對著夏婕紅通通的臉蛋嫣然一笑。「總算是跳慢舞了,小婕該不會又要落跑了吧?」每次放慢歌時總有一堆纏人的蒼蠅……呃——男人,爭先恐後向夏婕邀舞。
小夏婕淘氣地眨了眨眼。「螢火蟲舞跳完了嘛,該走了吧?」阿琴不愧是女諸葛,一語道破她的想法,她實在懶得和自以為是的男人周旋。
說杜若琴本想點頭同意,卻看到兩個穿著西裝的年輕男人朝這里走來。「要跑就快,喏——蒼蠅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