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要在意嗎?當然不!誠如我剛說過的,這些現實社會必存的是非黑白,看開就好。這個社會的本質再怎麼不適、惡劣,我們還不是一天過一天?因此尋短、放棄的人,絕對是笨蛋!
人活在世上,只要有夢想,總是一股支持的力量。覺得灰心喪志時,想到自己的夢,就會再有源源不斷的力量涌出,讓你有面對黑暗、等待黎明的勇氣。
我想,大部分的人都是這樣,起碼我時如此。
這也許是人的本性;就算是掙扎再黑暗深淵的靈魂,心底最隱秘處,也還是存在著夢想。夢想,是人類的救贖!
雖說我相信夢想存在之必要,但是在我行過的生命歲月里,我從不曾有過夢想。我不知道我可以願望什麼;權或勢?可惜我對這兩種最迷惑世俗人心的事物,半點興趣也沒有。
那麼愛情呢?
這是個更可笑的謊言!
山盟海誓的反面只不過是場水月鏡花,所以的風花雪月到盡頭也只是泡影幻覺罷了。
因此,我為何要去相信這些盟約之類的幻影;所有的事物都流轉了,何以我該天真到相信只有愛情得以幸存?
永恆啊!朝暮以共,生死相許,這些都是虛構的情節!現實里,從來不會有。
因此,我能祈願什麼呢?什麼也沒有!
雖然夢想是人的救贖,但是沒有它,也還是能活得很好。
這就是我——決不會因自己的不足而想不開,作繭自縛。
雖然有時,我會感到空蕩蕩、心惶惶然。但是,那應該是每個人都會發生的,不單只是我。直到那天,我打開八百年沒看了的電視,看到那則報道,看到因人類的貪婪與無知而將滅絕的物種,那時,我才第一次嘗到擁有夢想的滋味。
說出來。我的行為可能會引起一些衛道之士的撻伐,因為我竟然無睹于有那麼多人需要救助,而去認養一匹狼——每個月花三百美圓。
我幾乎可以想象那些人會怎麼說。「難道人類的生命比不上那些畜生?」哈!偉大的萬物之靈的生存比什麼都重要!
對于這種人類至上的想法,我不予置評,但是我自主行動的自由。
現在我益發有生存下去的理由了,因為在那遙遠的彼方,重重汪洋那邊,有個生命依附我而生存著,我對它有責任!
我若是倦了、累了,只要想到我的狼,我就能繼續努力;不僅為了每月寄錢過去,更為了想早日見到它的願望。
為此,我除了努力賺錢、存錢外,還勤練英文,一切都為了我的夢想。
人的一生就是如此;等待長大,等待成熟、等待夢想的實現、等待生、等待死。每天醒來,又朝死亡更邁進一步,出生的最大任務,就是完成這個等待的使命。但是,這樣倒也沒什麼不好;起碼我們總還是能在這段漫長、卻有盡頭的等待中,期望一些什麼,渴慕一些什麼。即使明知終局已定,人生還是過得有滋有味。
如今,我再差一步就能圓滿我的美夢了。只等我的簽證核發下來,我就可以越過深洋去看望屬于我的那只狼。從我得知這個消息後寄錢過去到現在,也不過一年半的時間,但我卻有種莫名不可辨的感覺——
興奮期待又帶點恐懼!
或者這就是夢想實現時的感覺?
不管如何,夢想能成真總是好的。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幸運,我想我應該感謝老天爺如此關照我才是。
第二章
飛機穿過厚厚的雲層,開始下降。一會兒,M州的樣貌就隱然可見。空氣看起來有些扭曲,因為熱!
我下機後,還得搭一段長長的車程,深入內陸、人跡渺至的沙漠。
如此大費周章,實是因那個研究機構需要一片廣大的空間來容納那些野性十足的猛獸。要不,又有誰受得了自己的四周隨時有著一大群凶猛難訓的野獸?遲早會精神衰弱!
因此劇我猜想,他們才會將研究所設于鳥不生蛋的偏遠地帶。
我隨著眾人走出飛機,穿過通道,出了機場。
站在機場沿廊下,熱風撲面而來,夾雜著叫人閃躲無處的高溫;我確確實實感受到大陸性氣候的威力。
又駐足片刻,即走向可以載我奔向夢想的巴士;從此刻開始,我只等待時刻分分秒秒再過四個鐘頭,就可以見到那依附于我的狼了。
車上的人不太多,卻儼然是個小型的聯合國。
除了我一個東方人之外,當然最多的是白種人了。此外,還有一對黑人母子;小表睜著一雙奇大無比、純真無邪的眼楮好奇地望著我,我朝他做個鬼臉,他笑著露出沒有了一顆犬齒的牙。
另外還有一個神色嚴峻的原居民,臉上刻滿了歲月所加諸于他的滄桑磨折,一個社會,任是再公正,依然有著天生化解不了的平等。
除了這些人外,還有兩、三個我猜是拉丁民族的分支;然後就是那伙我看不出是來自何方的人了。
這些,就是這趟旅程中,我暫時的同伴了。
我望著窗外的景色,荒涼空曠,一種在小島上絕對看不到的景致,也體會不到的感受。
正當我陷于感懷中時,忽然有個踫觸輕輕地落在我的腿上,我不動聲色地從背包中拿出噴霧劑,打算給那個膽大包天敢踫我的混蛋一點教訓,轉過頭卻愕住了——
是那個小表!
他正朝我咧嘴大笑!我收起噴霧劑,暗嘲自己的大驚小敝,也對那個小表笑了笑。抬眼望去,小表的媽咪露出友善又抱歉的笑臉,我向她輕輕頷首,她想必是懂得了我的意思,放心地坐正了身體。
我低下頭看那小表。「嘿,你好!我叫凱!你叫什麼?」
小表眨巴著大眼,用細女敕的童嗓音說︰「我叫杰比,我和媽媽要到很遠的地方看婆婆,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尋找我的夢想。」
小杰比點點頭,好象了解我的意思。在孩子的世界中,單純是唯一的信念;他們單純地接受刺激,提出問題,決不會有成人內心那些扭曲的想法或自以為是的小聰明,孩子也許會好發問,愛打破砂窩問到底,但他永遠不會懷疑你說的,更不會將你所說的染上另一種色彩!
「你從哪里來的?」
我微微笑。「從台灣。」望他一臉的迷惑,我又解解道︰「台灣是在海的那一端,是一個小小的海島,要坐很久的飛機才能到。」
小杰比似乎懂了,又說︰「你的夢在台灣找不到嗎?不然你為什麼要坐很久的飛機來到這里尋找呢?」
「我的夢台灣缺貨。不!應該是說不生產,你懂嗎?」
「只有這里有嗎?別的地方有沒有?」
「別的地方?我不知道耶!因為我的是在這里!」
「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夢?」小杰比又好奇地說。
「我也很想借你看,只可惜它只能呆在那兒,所以久連我都得跑去看它才成。」
「是這樣哦……」小杰比一臉濃重的失望,教人看了挺不忍的。
「你會寫字了嗎?」
小杰比搖搖頭。我敲敲自己的腦袋,我把小杰比當成台灣一般的孩子看待,還以為他也同他們一樣早早被迫起跑了。
我又想了想,既然他理所當然還不會寫字,那還有什麼法子了呢?
啊,有了!
「你知道家的住址嗎?」
「知道啊。」
我翻出紙、筆。「說吧!」
小杰比念了一串字,我試著拼寫出,至于對不對就看造化咯!
「這樣就行了。」我寫完最後一個字母,笑著對他說。「我可以看到你的夢了嗎?」小杰比听我如此說,急切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