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在跟那個要死不活、沒啥出息的窮酸來往?我不是說過不準嗎?你居然還敢偷偷跟他來往!」她母親尖聲對著她吼。
尹于塵有點慌亂了!雖然大多數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即將出來的新人身上,但仍有一小部分的人將視線投向她們母女倆所站立的地方,然後露出那種她早已熟悉——有點鄙夷、有點輕視,以及更多憐憫成分的眼光。
尹于塵最恨這種同情的目光。干嘛?就因為姓尹所以要事事都以尹家光榮為主!出了我們這沒長進的二房,很丟臉是不是?
這想法讓她不再去理會母親持續不斷的數落,丟下模糊的一句話,就自顧自的走到另一邊去。
沒想到她的堂妹,尹雪如的妹妹——尹風如,紅著一雙眼跑來對她說︰
「哦!塵姐!這是不是很美!?但願我也有一個這麼美的戀情,這麼浪漫的婚禮!」
尹于塵知道她這個堂妹是個愛作白日夢的傻丫頭,成天編織公主與王子幸福生活的幻想。因此她實在忍不下心告訴她,這其實只是個建築在現實交易上的婚姻,一點也不美麗,一點也不浪漫。
新娘、新郎終于在眾人的引頸企盼下,姍姍而來。
兩人就像電影中的情節一般,臉上掛著滿足、燦爛的笑容,跑過短短的階梯,跑過眾人築成的廊道,在飄著如柳絮雪花般的拉炮中,奔向那輛結婚禮車,然後忽的停了下來——
尹于塵那國色天香的堂姐,一轉身便朝著眾多的賓客笑喊著︰「我好快樂,願你們大家也一樣!」
眾人的臉上也都閃著喜悅的光芒和祝福的誠意。
「謝謝大家來分享我們的快樂!」尹雪如說。新郎在她身旁,臉上掛著男性自滿的笑意。
接著尹雪如將她手上的捧花往高空用力一拋——所有人的眼光都不約而同地轉向那束花,看它將落向何方。誰將是下一次的幸運兒呢?
尹于塵站在原地,只見一團黑影從天而降!她本能地伸手接住,定楮一看,嚇得魂飛魄散!反射性地扔給身旁的尹風如。不料,身側發出的聲音卻不是堂妹嬌柔的細語,而是她未曾听聞過的陌生嗓音——
「男人拿到捧花也算數嗎?」
尹于塵側首一望,是那個一笑起來就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的家伙!此刻正朝著她露出那森森白牙式的笑!
尹于塵有種世界末日到臨的感覺!再看到那氣勢洶洶、走在眾人之前的母親時,她知道,她的好日子真的過完了!
第二章
鬧鐘像摧魂鈴似的鬼叫個不停,尹于塵翻身一把拍停它!
鬧鐘只能叫醒一個巴掌和一條手臂!她昏沉沉地想,涼被里的身子則蜷曲得更舒適。
就讓我睡到地球下沉、末日來臨吧!
就在她即將再度進入夢鄉的前一秒鐘,她倏地彈坐起來!
可惡!她得去交稿呀!想到主編那副變態嘴臉,她嘆了口氣,乖乖下床。
她工作的地方是一個小小的、名不見經傳的女性雜志社。從社長、發行人到主編清一色是男人;而這所謂的清一色是男人,其實指的就是同一個人。
尹于塵在社里的職稱是采訪兼撰稿記者。在社里,常常是一人身兼數職。美其名為操練能力、累積經驗,其實根本是廉價勞工、剝削勞力!
說起那位社長、發行人兼主編的頂頭上司,還真不是普通的變態。與其說他是男人,不如稱他是擁有女性靈魂的假性男人!他比她這個貨真價實的女人更像女人。因此之故,他對她的意見最多,總罵她是女人之恥,是女性主義的敗類、叛徒!
對于他扣的這頂帽子,尹于塵根本懶得理會。雖然她是在女性雜志社工作,可不代表就得服膺女性主義的每一項教條規範,而不去管它是對或錯。如果因此而開罪冒犯了誰,她也莫可奈何。反正大不了笑罵由人,但求自己心安就好!
她呆想了一會兒,又瞄了一眼時鐘——差三分鐘就是午後一點鐘了!但她可是太陽露出大臉、萬物都蘇醒了後才上床的。都是那篇該死無聊的報導給害的!
哎——她嘆了口大氣,赤著腳,搔發打哈欠地開門打算去浴室梳洗。經過客廳時,卻很訝異地發現她母親居然沒在看那已重播無數次、粗制濫造、賺人廉價淚水的連續劇。
隨即她發現原因何在了!
那匹閃著白牙的狼,此刻正大剌剌地坐在她家最氣派、最顯目的沙發椅上,眯著眼朝她露出一臉揶揄的笑!
尹于塵趁母親還未發作,在閃進浴室前,惡狠狠地瞪了那匹狼一眼,然後「踫」的一聲甩上門。
她無力地靠著洗臉槽,望著鏡中衣衫松散、發絲糾結、滿臉困倦之色的自己;更兼想到此時正坐在門外的那匹狼。她無法自已地又嘆了一口極大的氣。
她知道她的好日子總會有過完的一天!只是料不到這天會來得這麼快。她把漱口杯裝滿水,再拿出牙刷擠上牙膏,她刷牙的動作漸漸轉慢,眉頭因想到即將到來的灰慘日子而糾結成一團。
難不成從堂姐結婚當天,被她無意中接到那束可怕的捧花,又陰錯陽差地將它扔給那個可以為黑人牙膏做廣告的瘋子時,就注定了她永無寧日的生活的開始?
那天……
母親領著一大票人圍住那個男人;而原本應受注目的尹于塵反而被三推四擠地推擠到最外圍去!
置身事外的尹于塵望著那堆人,很阿Q的想︰很快她母親就會弄清楚,她完全不認識那個人,和他沒有半絲瓜葛,她的費心盤問完全沒有意義。
無所事事的尹于塵猛一轉頭,總算看到那個剛剛應該站在她身邊,卻神秘消失的尹風如。
「你剛才跑到哪兒去了?」尹于塵微慍的問。
尹風如不理她的問話,只是用那雙閃著夢幻神采的大眼楮,迷?地看著她——
「塵姐,這真是太美了!我有預感,你將會展開一段美妙的戀情!」「那我一定第一個宰了你!」尹于塵假裝凶惡地說。
尹風如仿若喪失了听覺,一味地用陶醉的眼神望著她,口中喃喃自語道︰
「啊!如鮮花般綻放的戀曲!而且是和那種人中之龍!是一段不尋常的戀曲……」
尹于塵實在無法再忍受尹風如這種一廂情願、不切實際、又兼瘋顛無聊的胡言亂語。于是她走離她幾步,抬眼想看她母親搞清楚狀況了沒?如果已經搞清楚了,她就可以回家了!今天的太陽實在太毒辣,把大家曬得都有點兒不正常。
誰知她看到的是一個令人血流凍結的景象!她母親居然和那個瘋子相談甚歡,一副達成某種共識的神態。
尹于塵真想朝母親尖叫!她根本不認識那個瘋子,她還不太老,做母親的根本沒有權利把她強推給隨便一個陌生男人!
當然,她不可能真的這麼做,她必須保持風度,耐著性子看著母親偕同那個不知是誰的家伙,笑盈盈地走過來。
而那家伙依舊露出那令她看來覺得非常非常刺眼的森森白牙……
尹于塵面無表情的喊了聲︰「媽。」
「小花。」
母親竟然在一個陌生人面前喊她的小名!這令尹于塵無法不飛紅了雙頰,她偷眼去瞧那人有沒有注意到她母親對她的昵稱。只見他一逕咧著嘴,實在看不出什麼端倪來。
再者,她母親根本沒留意到她那微弱的抗議之意,只自顧自的拼命說︰「這位先生叫翟曜,是××醫院的外科主治大夫,可說是年少有成啊!」
尹于塵才不管他姓啥叫啥,或是年少有成無成,她只想知道她母親究竟要玩什麼把戲?而她母親對她面無表情的冷淡態度顯然很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