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在那里?"她尖聲問。
是東方天,他正好玩地趴在欄桿上看著她在廚房的一舉一動。
"你怎麼會住在那兒的?"她追問。
"我向屋主租的啊!"
"但是听我媽說屋主的親戚要來住啊!怎麼會租給你呢?"黎琦不信地問。
他不受她語氣的影響,賊賊地笑著。"因為我說服了屋主,並且告訴他租給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你說清楚。"黎琦高聲問。
"因為我告訴他們,我正在為我將來的'幸福'努力,事成後,這份媒人禮算他們的。"他邪邪地說。
"你!"黎琦滿臉通紅;再次覺得這個男人真是世界第一超級無賴!
"君子有成人之美啊!從他們身上我深切的體會到中國這個古意的美德。"他非常贊許地說道。
他這句話無異是火上加油,令黎琦火冒三丈地朝他大喊︰"你真是個無恥、下流、惡心、厚臉皮的渾蛋!"她喘著氣。"去死啦!"
"砰"一聲關上窗子,氣得連碗也不洗了。
她走到客廳坐在沙發上生悶氣,耳際還響著他的笑聲。
一會兒,對講機的鈴聲刺耳的響了起來。
她走過去,拿起對講機的听筒,沒好氣地道︰"喂!"
"人魚公主,開門吧!"東方天的聲音自听筒傳來。
"你還敢來!"黎琦對著話筒大叫。
"要殺要剮也要等我上去啊!你的鄰居們都被你嚇著嘍!"他揶揄道。
黎琦掛上話筒,站在原地猶豫著,最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按紐開門,並且坐在沙發上,聚集好怒氣等他。
東方天才踏進門檻,黎琦即雙手又腰,對著他炮轟!
"你還真有本事啊!先是查到我堂弟是誰,然後又查到我的電話、地址、工作的地方,最後竟還敢搬到我家對面住!你說,你是何居心!"她實在是氣昏了, 哩啪啦的說著。
他從容地關上門,緩緩地走到沙發邊,站在她面前。
她仰起頭看他,決定也站起來,她才不想讓他佔優勢呢?
他看著她站了起來,莞爾一笑,又將頭抬得老高,存心逗弄她。
"別孩子氣了,我們坐下吧!這樣站著腿會酸。"說完,體貼地扶她坐下。
她甩開他的手,忿怒道︰"干嘛!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要你扶啊!"她重重地坐到沙發上。
他頗覺有趣的看她一眼,跟著坐在她身邊。
"說啊!"她不耐煩地說著。
他先是一愣,隨後說道︰"說什麼?"
她語氣逼人地說︰"你不是來解釋的嗎?"
"解釋什麼?"他此時倒成了一頭大笨牛!一問三不知。黎琦氣得直想敲碎他的腦袋。
"你別裝傻,以為這樣就能逃避問題。我再問你一次,你干嘛搬到我家對面?"她吼著。
"小姊,你很不講理圓我正好找到這間房子,當然就住進來啦!"他說話的語氣顯得有些無奈。
"可是你剛才說……"黎琦的態度有些軟化。
"我剛才說的話你全當真?"他注視著她。
"我——可是——你——"對啊!他住哪里都是他的事嘛!她干嘛這樣生氣?或該說是自己心慌?她遲疑著,覺得立場全失。
這種反應是否正表示她……
她咬著唇搖搖頭,那神情有些迷惘。
黎琦的反應,東方天全看在眼里,他不禁在心中嘆了口氣︰她還是無法了解他的用心!
可是,不管她懂不懂,他不忍看到她心煩的神情。
"別想了,我們去海邊好不好?"他柔聲道。
一听到海邊,她雙眼一亮,點點頭。
他們兩人幾乎將南台灣的海域踏遍。但是,去過那麼多地方,黎琦還是最喜愛旗津的海邊。
※※※※※
東方天開著車,一路開進大學。
"咦!你怎麼帶我來這兒?"黎琦疑惑的問。
他微微一笑,沒有答腔繼續往前開。
車行至小路,學生漸漸稀少,經過學生宿舍後,就完全沒了人跡。
車子通過一個哨口,黎琦問他︰"你怎麼可以通行?"
他回答︰"因為我在山下教書啊!"
她恍然記起。"對喔!我都忘了你在那兒上班。"說著並淘氣地看他一眼。"看你這麼閑,我還以為你是無業游民呢!"
他瞟她一眼。
不久,來到了山頂。
他們下車,俯瞰台灣海峽。
一陣海風強勁的吹來,她按住飛舞的頭發,轉頭對他露齒一笑,神情甚是欣喜。
"喜歡嗎?"他柔情地問。
她點點頭。"可是站在這里看海,感覺與它的距離好遠喔!"
"有時候距離也是一種美。"他自然地摟著她,而她也自然的靠在他懷里。
在天地之下,所有的一切都顯得渺小。
"可是,"她嬌憨地說︰"我還是比較喜歡站得近近的,這樣才可以模得到海水呀!"
"你喔!真是魚精轉世。"他寵溺地說。
兩人靜靜地位足了片刻。
她扯扯他的衣服。"喂,我們去海邊啦!"
他看著她,寵溺地揉揉她的發。"好,都听你的!"
東方天順著黎琦的意思,開車到旗津。
黎琦自從認識他後,每次到旗津海邊,總是開車由過港隧道到另一頭,這和坐渡輪感覺大不相同,別有一番滋味。
"你知道嗎?有時候我覺得人類實在很偉大。"她忽然開口。
他微轉頭看她一眼,靜待她說下去。
"譬如這隧道吧!我第一次來時才十三歲,那時這隧道剛完工不久;有一天晚上,我父親特地去借了一輛車,載全家人來這兒走了一趟。當我們進入隧道後,我看著這浩大的工程,想到工人是如何辛苦的在這海中築起這條隧道,就為他們的辛勤努力感到很感動。後來課業繁忙,考高中,考大學,接著北上念書,到與你相遇前,這隧道我就只來過那麼一次。有時候我在台北想家想得緊,會忽然想到,我竟只去過過港隧道一次!每想一次,我就更心慌,好怕那一次會成為我此生僅有的一次,因為我漸漸了解,有很多事,一生就只能有一次,是不能重來的。"她靜靜地說,靜靜流淚,直到他遞給她一條手帕,又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她才稍稍平靜下來。
她拭掉淚,嗅著他手帕中干淨的氣息,又說︰"可是對于人類的偉大之處,我感受得不多,這只是其中一件。大部分的時候,我覺得人才是世上最該被毀滅的族群。人既濫墾濫伐破壞環境,甚至為了口欲。不知殺死了多少動物,而且一心一意的只想滿足自己的私欲,絲毫不顧及其他的生靈,卻又口口聲聲地嚷著'我們的地球病了'。沒錯!地球的確是生病了,因為它得了絕癥。"看她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但過了一會兒她又泄氣地說︰"但我也是這丑陋族群里的一分子。"
他沒有說話,眼楮直視著前方,專注地開車。
"我常想,當人是很可恥而痛苦的,活著更是徹徹底底的荒謬,我真希望有天醒來,能突然變成另一種動物,只要別再做人就好了。"
他揚揚眉,說︰"那你想變成什麼?"
她思索了一會兒,說︰"魚吧!可以在海底自由自在的悠游,要不就當一只邀翔在空中的小鳥也行。"
他騰出右手,輕撫她的臉。"那你一定是最美的一尾魚,或是只最優雅的飛禽。"
她微微臉紅,臉仍在他手上廝磨著。
車上流泄出一股靜謐的氣氛。
到了目的地,兩人下了車,東方天牽著黎琦漫步在沙灘上。
海邊的星光點點,浪潮一進一退的拍打著沙灘。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嗎?"東方天將黎琦微摟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