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氣如蘭,她的氣息還溫柔地縈繞在他的唇際鼻間,她的人卻已毫不猶豫地掉頭而去。
走了,就這麼走了……
一別之後就是永訣,而他,甚至不能對她說完最後一句話。
他的眼絕望地緊緊閉上,卻鎖不住賓滾而下的淚水。心里似被火燒,又似被冰冷凍,時冷時熱,心痛欲狂。
淚水在他臉上靜靜奔流,最後順著他的衣襟浸染著那道淡淡的紅痕。
一切都結束了,不管他願或不願,一切就這麼結束了……
時辰一點一滴流逝,羅起言的一顆心也在等待中苦苦掙扎,一時熱一時冷。
一轉眼,三個時辰過去了,一只純白如雪的白鴿從遠方飛來,姿態美妙的停歇在窗台上,悠閑地用尖尖的利嘴梳理著美麗雪白的羽毛。
突然,「砰」的一聲巨響,驚得白鴿撲扇著美麗的翅膀振翅遠去,一眨眼消失在蒼茫的天際。
第9章(2)
羅起言闖進房中,觸目只見秦素和月半灣皆一動不動地倒臥在地,不知生死。
他霎時驚痛得腦中一陣暈眩,搶上扶起秦素倒臥的身子,伸手探她鼻息,但覺呼吸沉穩,當下放心大半。
但看她軟軟倒臥在懷里,臉色蒼白,全無血色,仍是擔心不已。不過前些日子一直盤旋在她眉心的一層隱隱黑氣卻已消逝,猜想這惡毒大概已是解了。
這時,他方有心思余力看向月半灣,見她倒在一旁,臉上猶帶微笑,伸手探向她的鼻際,心下一涼。「月半灣……」
「月,月兒……」踉蹌,跌撞的足音從隔壁房間一直搶到房內。
羅起言回頭看向來人,沉痛喚道︰「梓誠……」
但陸梓誠听而不聞,他的眼中只有靜靜倒在地上的絕世佳人。「月兒。」
抱起她仍柔軟的身子,他仰天呼嘯︰「月兒……」
哀痛的哭嚎直達九天蒼穹的最深處。有情天像是感受到他的深沉悲傷竟悄然灑下了同情的眼淚。天地同哭!萬物共悲!
翌日,陸梓誠和羅起言將月半灣海葬,讓她躺臥在滿置香花的花船中,隨風浪遠離。
因為她曾對陸梓誠說過,她是一只貓妖,但她喜歡魚,也喜歡海。不過她從未靠近過海,因為她怕水。如今她死了,終于可以不必再怕水,終于可以接近她想望已久的海。
絕世的美人終于與鮮花素果為伴,消逝在蒼茫的紅塵世間。
「月兒,來生,你說來生會嫁我為妻,你說我是否該就此隨你去了,那麼你在黃泉之下也就不會寂寞了,你說呢,月兒?黃泉之下,你孤單一人,是否會寂寞?」
呢喃的醉語連窗外的風兒听了都傷心的嗚咽相和。
陸梓誠拿著壺女兒紅撲倒在書桌上,對著月半灣傾國絕世的容顏醉語呢喃。
那是一副事後他親手所繪的月半灣的小像,畫像中的她正望著他巧笑嫣然,眸光流轉,明艷照人。畫像右首題了幾句詞,雲︰「愁腸已斷無由醉。酒未到,先成淚。殘燈明滅枕頭敧,諳盡甭眠滋味。都來此事,眉間心上,無計相回避。」
詞中句句都是他的心聲,若佳人有靈,只怕也會不忍他的痴痴相思。
「月兒,若你陰靈有知為何從未入我夢來?你可知道我日日夜夜都在等你?但你何其忍心,你為何不肯入夢相見呢?都來此事,眉間心上,無計相回避。眉間心上,無計相回避,無計相回避……我醒著,睡著,清醒著,沉醉著,心上眼里都是你,教我如何回避吶?不是不想回避,而是我根本無法回避,都來此事,眉間心上,無計相回避。」
刻骨的相思令人腸斷心酸,陸梓誠嘆息著閉上了眼楮,感到萬事寂滅的淒涼傷感。悠悠天地,少了她,那就是全然的孤寂啊。
「撲拉」一聲,一只美麗純白的白鴿拍展著修長的羽翅停落在他書桌的筆架上,它悠然而立,有著美妙高雅的姿態。
靈動的黑眸轉動著,閃著熒光看向桌上鋪陳展開的畫像。
奇異地,白鴿晶瑩如黑玉的眼眸中竟浮起了淡淡的紅霧。
「叮」!一點水珠落在畫中人的臉上,一點血紅的水珠。畫中美人雪白的臉上就像是多了一點淚痕,一點紅色的淚痕。
紅色的淚痕!
那神秘的白鴿為何會有著與月半灣相同的紅色淚痕?
陸梓誠兀自神魂俱碎地撲倒在桌上,沒有抬頭。
腦海中紛至杳來地只想著︰多希望夢中能見到她啊。月兒,你若有靈,憐我相思,就來入夢吧。
夕陽斜下,本是豐神俊朗的男子頹倒在桌上,一只美麗的白鴿帶著憐惜的目光默然相伴。
一人,一鳥,奇異的組合。
人在心碎,鳥在斷魂,一般的心傷。
杭州城中繁華依然,流言蜚語仍是輾轉流傳著。
可惜曾風光無兩的「杭州三杰」早已隨著無情流逝的歲月凋零,飄散。
杭州三杰之首的羅起言帶著他的夫人歸隱山林。
儒雅風流,曾紅顏知己遍天下的陸梓誠也在一年前突然為了不知名的原因失蹤,從此下落不明。
如今的杭州城中就只剩下碩果僅存的高宇翔猶支撐著名存實亡的「杭州三杰」的名頭。
這天的杭州城中喜氣洋洋猶似過年。
一名從遠方路經杭州的客商希奇地問道︰「今日是什麼日子啊?」
一位大叔反正閑著,就接腔問道︰「您老一定不是本地人吧?剛進城?」
「是啊。」
「那您就有所不知了,今日是高家莊的大公子高宇翔的大好日子,酒席要擺三天,誰都可以去吃一頓,喝幾杯,沾沾新人的喜氣。您也可以去呀,討杯喜酒喝喝。」
客商樂了,「有這種好事?那可真得去喝幾杯了。高公子的夫人是哪家的名門閨秀啊?」
「這位高夫人並非出身名門,從前是個丫鬟,還被大火燒傷了臉,相貌奇丑……哎!」
客商好奇了,追問︰「那高公子為何要娶她呢?以他的家世,要娶個什麼千金閨秀還不容易?」
「原因啊,不提也罷……不堪回首。」
客商好奇心起,連連追問,那菜農模樣的大叔卻不願再說了,挑著兩擔白菜搖著頭去了。
好奇的客商被高高懸起的興趣就這樣沒了下文,自是不甘。于是,他真的買了幾色禮品到高家莊喝喜酒去了。
興高采烈地觀了禮,吃了喜酒,客商也隨著一群賓客鬧鬧嚷嚷地鬧洞房去了。
亂哄哄的新房中,喜字成雙,龍鳳花燭高照,一片喜氣。
新郎微微笑著,看不出十分喜悅的樣子,但仍是听從眾人的喧鬧拿起尺秤去挑新娘覆面的紅蓋頭。
賓客們都屏息等待著,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建設接受即將映入眼簾的恐怖鬼臉。
紅蓋頭落地,新娘嬌羞抬首。
喝——吸氣聲此起彼伏,賓客們紛紛拍撫著受驚的心髒。
「好了,各位,接下來的時間我想應該屬于我和我的新娘子,請各位到外廳奉茶。丁壽,送客!」新郎下了逐客令。
賓客們竊竊私語地在家丁的恭送下離開。
「奇怪,不是說高少女乃女乃的臉被火燒傷了麼?怎麼——」
「不知道啊,神了!新娘子可漂亮啊,難道不是那個抱書?」
「抱書?什麼抱書?」
「就是秦素——羅家少夫人,羅起言的夫人啦,就是秦素以前的貼身丫鬟,那次她不是為了救主子而被大火燒傷了嘛!難道好啦?」
「我以前見過抱書,剛才的新娘子確實是抱書姑娘,不過,好象更漂亮了。」
「這件事啊,真神了!被大火燒傷的容顏也能恢復麼?不知道是哪位神醫給治好的。」
「這有什麼?還有更精彩的呢。一年前,羅起言羅公子單槍匹馬查出官府都沒辦法的吸血妖魔案,擒住那個神棍假扮的吸血妖魔,還妻子清白的故事才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