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以少滴兩瓶點滴?」他不放棄地討價還價。
只見他前妻下針前僅僅回給了他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
難怪小孩子最怕看見醫院里的白衣護士,看她這般冷血便足以解釋一切。
來不及感覺,熱辣辣的針頭已經成功地穿進他血管里;隨後點滴的水分涼呼呼地流遍他靜脈血液中。真不是蓋的!他就知道他前妻的技術是一流的,隨隨便便就一針見血無誤地命中,讓人連痛也不會痛。
「OK!現在開始,每一瓶點滴大概會滴個四、五個鐘頭,你可以休息了,睡個覺,傷口才會好得快。點滴快滴完的時候我會來換,你不用擔心。」鐘應伶盡職地交代,全然一副職業化的態度。
調好點滴速度後,她還伸了伸懶腰。
向乙威是有些感動的,不過他還是想挪揄一下。
「喂!一個盡職的護士不會連基本的保暖被蓋也不給吧?還是你能夠提供更實質的?」他沖著她笑得色眯眯的,有垂涎三尺之虞!
她敢打賭,現在若不是他傷口仍痛,點滴絆住他的行動,不用想,她絕不能在他的地盤上全身而退。這男人根本不會放過任何惡虎撲羊的機會!
「我剛來你家參觀,不曉得你家的棉被都長在哪里。
相信你的管家會很樂意提供,況且依她的體型,可是比我這副皮包骨來得更實質!」最好壓死你!她暗暗詛咒。
「嘖!嘖!嘖!你這老護士實在惡毒,我可還沒提醒你一般護士該盡的職責,像擦澡、換衣服之類什麼的。別忘了,點滴輸進我體內,膀胱可是隨時需要排泄的!」他繼續壞壞地提醒她,愛看她臉紅無措的表情。
她的確刷紅了臉,不過仍不認輸地抬杠。「你的皮厚得可以預防細菌偷襲你了!想換衣服的話我可以指導你那位親愛萬能的管家執行,而生理方面……等會兒我會找找看有沒有花瓶或保特瓶之類的東西,夠你排泄一夜了!明天早上等你有體力,自己就能單手提著點滴進廁所了!」她相當的經濟實惠!
可憐他在自己家住院比他老爸住醫院的服務品質差,不但得委屈臨時睡沙發,還讓前妻惡護士對他作威作福。他這番犧牲是為了誰啊?有朝一日,哼!他會連本帶利全討回來,昏昏欲睡的腦中仍不安分地勾畫著將來要回饋傍她的甜蜜折磨……
「藥效也早該開始了,真不知道你哪來的體力,撐了這麼久,流了一堆血,竟然連安眠藥也能抗衡這麼久,真是輸給你。乖乖睡個覺吧,這瓶點滴結束之前,量你是沒精神繼續說話了!」她的聲音在向乙威快被睡神征服前清晰又遙遠地傳進他耳里,他不甘心地吼著。
「可惡!你在點滴里加了……」沒多余的意識繼續抱怨,藥效終于戰勝他的意志力,他無奈地被周公找去下棋也!
她嘴上掛著得逞的奸笑,柔荑輕輕撫上他的睡臉,壞兮兮道︰「睡吧!睡吧!我可憐的壞脾氣男孩!不需要你多操心,你的生理問題我怎麼會沒考慮到?呵!呵!呵!就等管家睡了,再替你好生伺候伺候,包準你這一夜將無後顧之憂!」瞄了瞄地上的紙箱,邪惡念頭蠢蠢涌現。
好壞唷!她實在太壞了!可是……誰教他老愛先在言辭上佔她便宜?不管了,紅著臉也要干!反正她老本行就是護士,況且……她一向堅持——君子報仇,三小時不晚!
現在,先祭好她的五髒廟去,等養足了精神和勇氣,她的行動才要開始……
向乙威這回慘了,閉上眼前沒先預警地偷瞄一眼他前妻這番神情,要不他會預料得到她又將有一番報復行動了。比起以前的種種惡名昭彰的記錄都來得恐怖詭異。這一役,恐怕他會有半年到一整年的時間,晚上睡覺都不能安穩成眠了。
嘟嘟……嘟嘟……嘟……電話鈴聲?
他沉甸甸地,撐開昏重的眼皮。
入眼的晨光幾乎刺得他放棄清醒。
嗚乎一嘯,他抱頭低低申吟……
像被困在籠中的猛獸……
哪里不對勁?
他渾身使不出力氣。
左手臂上的管子提醒他……
他還沒月兌離酷刑!
看向窗外的陽光,再瞄了眼頭上那罐液體,客廳里一片安靜——
誰來告訴他?
天殺的這到底是滴到第幾瓶!
為什麼客廳里除了他,連只螞蟻也沒有?
幾點了?日頭正直直烤曬他右肩的患處。
那個失職的護理師兼護士躲到哪里去了?
避家蘇菲亞呢?不會連她也一起失蹤吧!
仿佛應和他的問題,女黑人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她探出一顆黑頭顱,似乎料準他早已清醒。「少爺,你公司的石毓從台灣打越洋電話過來,他說如果你不方便接電話,他直接把資料傳真過來。」
石毓?好小子!真有他的!這麼快就有下落,下次回台灣他會記得給他加薪。向乙威好心情地想,沒注意方才管家說話的方式比平常多了些吞吐。
「打開傳真機讓他把資料傳過來,順便替我拿那支無線電話過來。我沒關系,還有力氣講電話……」
「少爺!」
他的話尾和管家的驚喊同時消失在他從沙發上坐起身的瞬間——刺痛!!
這是怎麼回事?這股痛不是來自肩傷……
他驚恐又茫然地瞪大眼,無法立即消化此刻身體某器官傳來的感覺。
有某種異物……燒灼般地……杵在……不敢確定那是什麼東西……他甚至害怕去確定!幾乎沒有勇氣掀開身上的毛毯一看究竟。順著毛毯下明顯突起的痕跡一路瞄到沙發下……!老天,殺了他吧!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那妮子竟然對他做出這種事……「喝——啊——」
他發出困獸般的嘶嚎……憤怒又淒涼!吼到聲嘶力竭!眼角余光依舊瞥見沙發下那個東西——那個毀他一世英名的東西——「喝——啊——」
野獸悲慘的叫吼再度沖破晨曦。
鐘、應、伶!
這三個字咬自他心底,幾乎令他內傷!
他已經氣到不知用什麼字眼去罵她了!
那可惡的、該死的、天殺的——
「少爺,別生氣了,鐘小姐這樣也是為你好,裝了個尿管才不用一直跑廁所……啊!對了,你還要不要講電話?」管家手里握著無線電話,努力將他拉回現實世界。向乙威幾乎快哭出來,管家蘇菲何其殘忍地明白指出了那令他萬劫不復的兩個字——尿管!包慘絕人寰的是——她竟然還握著話筒大聲說給別人听!
喔!老天,讓他一死為快吧!電話那頭的損友石兄弟,這會兒不知已經笑到天邊的哪個角落去了!
快拿把刀給他痛快吧……
鐘應伶……我恨你……
他再次抱頭申吟……
彎腰再度扯動了毛毯下的管子……
敏感的侵入感受不斷提醒他——
這是真的發生了!他真的失身了……
那馱躺在沙發下的……蓄尿袋……
那些液體就是鐵錚錚的證明了!
不——
這種事怎麼會發生在他身上?這是像他老爸那種情況才會用得上!她怎麼能這樣對待他?他以後還拿什麼臉去管台灣那群囂張的部下?
嗚……死了算了!他不想活了……
輕生念頭頓起,電話那頭馬上傳來極力忍笑的聲音。
「喂!老板,不要想不開啊!反正大部分受傷不太能動的病人,住院也多半都是用插尿管來解決排泄的,你就別大驚小敝了!」听得出他憋笑欲得很難受,說話有一半是藉由鼻子發聲的。
這是什麼話?諷刺他嗎?明知道他現在是住家里不是住醫院,這姓石的兔鬼子還不知死活地激怒他,別想他會好心為他加薪了!向乙威發狠。「笑夠的話就把屁快放了,我可沒空陪你用越洋電話聊無意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