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作沒看見姿文一臉的糗紅,她忙碌地模索旗袍腰側的暗袋。
「你車里有沒有準備水?」這次她問著向乙威,從暗袋里掏出一顆膠囊,看來是準備拿來喂病人的。
他嫌惡地皺起眉,仍是不甘不願地舉起一只手指指向礦泉水的方向。他們心知肚明,向乙威這輩子最最痛恨吃藥。
鐘應伶聳了聳肩,伸手取餅礦泉水,無辜又堅持地將膠囊遞到他唇邊,哄勸著︰「這顆藥可以預防你的傷口發炎,而且也可以讓疼痛減到最輕。吃了它,你才會好得快,要不然再過幾小時你可能就發燒昏迷了。乖,它有膠囊包裝不會苦的,吞下去之後,包準你明天又是一尾活龍︰「她諄諄勸誘。
萬姿文真是膛目結舌!嘖嘖不信地看這天下奇觀。
向乙威大人曾幾何時這麼像個賴皮的小孩子?區區一顆里了膠囊的消炎止痛藥,需要這樣死皮賴臉地誘哄半天,然後還得捏著鼻子如臨大致地被喂服吞下!太……
太教人跌破眼鏡了!再看看他兒子,仿如一副感同身受的苦瓜相,真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很好,現在我們得開始了!」趁著她發呆,鐘應伶已迅速剝除向乙威身上最後一件上衣,二話不說地開始清理傷口上的血漬。
「你……你要自己來?醫院就在這里為什麼不直接送他去醫治?萬一……萬一傷口感染或繼續流血怎麼辦?」萬姿文不可置信地怪聲大叫,驚恐地看著向乙威皺緊眉頭忍著痛。
「如果你再不幫忙我替他包扎傷口而杵在那里哇哇叫,他傷口發炎的速度就更快了。現在能不能請你幫我打開那罐紫紅色的藥水遞給我?」鐘應伶沒空多做解釋,直接教她做事才能讓她乖乖閉嘴。
倒是一旁的奇奇動作比較快,在鐘應伶說完後早已先一步遞上她需要的藥水罐了。這行為立即獲得雙親投來溺寵眼神的獎賞,他呵呵咧嘴理所當然地承接。
萬姿文不服了,她繼續怪叫︰「喂!喂!搶功勞可不是這般搶法,我又不是不做,干麼搶我的工作做?」
看來她的心智成熟度真的有待評估,這會兒倒跟個孩子計較起來了!不過也罷,至少接下來她會努力搶著協助處理傷口了!
只見這一大一小兩位流動護士,一會兒搶繃帶、一會兒奪紗布,搶著看誰最快呈上卿點用品,忒地效率十足!鐘應伶順利加快治療速度,毫不拖泥帶水;沒多久,在繃帶尾端綁上固定的活結後,宣布大功告成!
吐了一口氣,鐘應伶抹去滿臉的汗,開始收拾殘局,不忘繼續叮嚀︰「血已經止住了,但不能大意,待會兒回家至少要吊個五瓶點滴才能安心。不要跟我吵,你流失的血還得補回來呢!我可不希望讓你軟趴趴地隨時昏倒。好了,我們先送姿文小姐回飯店吧!今天也夠她累了。」
說完,拿起最後一件沾血的絲質襯衫,朝停車場內標明垃圾分類的感染區一丟,全部搞定。她拍拍,啟動引擎迅速離去。
第八章
兩點整。
車子在一棟獨院洋房前熄火時,已是深夜的凌晨了。
鐘應伶在決定開來向乙威這里前,先送了萬姿文回飯店,順道繞回公寓。沒有意外地,她的公寓已經被人闖入弄得一團混亂。習以為常地當作沒看見,她收拾了幾樣細軟,決定今晚就帶著奇奇去他那邊過夜。今晚他得吊一整夜的點滴,她也打算看顧他一夜。反正她那里目前不方便住人,只好選擇他的窩了。
向乙威他父親在亞特蘭大購置的房子還真是闊綽。
奢侈地住在這將近三、四百坪的美式洋房,多住蚌三十個人都不成問題,鐘應伶咋舌感嘆,人家有錢人就是懂得享受。不但獨戶獨院,四周還依樹林伴湖泊,好不愜意!看來向乙威可以舒舒服地養病了。
將車子停妥後,她先下車抱起已酣然熟睡的兒子進屋。不多久,屋里迎來了一位滿臉惺忪的胖黑人老婦,黑暗中看不清婦人臉上的五官,只見她露一排白牙沖著來客直笑。
「晚安,我看到少爺的車子回來了,想必你是他的客人吧!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喔!這小孩先交給我來安頓吧!」說著已順手接過小奇奇,鐘應伶沒錯過婦人近距離注視奇奇之後的詫異神情。唉!又多了一個人發現向乙威他們父子的關系了,未來的麻煩事可想而知。
她放下手上的小行李,隨口說道︰「你的少爺他受了點傷,我送他回來,等會兒順便替他打點滴。如果你方便,也許可以幫我扶他進屋,唔……我後頭還有東西要搬。」
她簡單地做完解釋,轉身回到車子,才想起忘記做自我介紹了!聳聳肩,決定回頭再說,倒是老婦人轉眼已隨後跟到。她壯碩的身子三兩下從車子里扛出了向乙威,頗有微詞地喃喃著︰「一整天跑哪去了,連老爺開完刀沒人顧也就溜了。幸好你珍姨馬上趕回去,真不知你來亞特蘭大還有什麼事好忙的,陪父親度個假也會玩到受傷!」
向乙威勉強露出一絲微笑,撐靠在婦人的厚肩上,用殘余的力氣開口道︰「能看到你真好,蘇菲,我就是特地留著這口氣回來听你嘮叨的。跟你介紹,她是我的前妻,Irene•鐘。剛才進門的那個小孩,相信不必我說你也猜得到,是我流落在外的兒子!你可以叫他Ricky。」
筆意忽略鐘應伶投來的不贊同,他繼續說道︰「伶伶,這是我的管家,蘇菲亞。」
朝婦人管家好奇的黑臉簡短地點了個頭,鐘應伶從車後抱起大紙箱跟在他們後頭進屋;蘇菲亞管家忍不住發問︰「那是什麼東西呀?」她听到箱子里頭的東西,隨著走動會發出玻璃踫撞的聲音。
「點滴。」向乙威悶著聲音告訴她,苦著一張臉想象待會兒的一番長期抗戰。他的靜脈等一下得被喂服五瓶點滴,想起來就令人不耐煩!
「不能用喝的嗎?」他猶自垂死掙扎地回頭跟他前妻打商量,就盼她能額外賣個人情。
「不行,那效果太慢。」鐘應伶擺出老護士的晚娘臉,判給病人沒得商量的結論。
抗議無效,向乙威垂頭喪氣地進了屋子,一副認命大丈夫的模樣。跟在後頭的鐘應伶,看了不禁莞爾。她前夫仍是老樣子,當個病人老是這麼不合作,拗起來比小孩子還賴皮!
「你整個晚上都沒吃東西吧?」他這句話是早在帶奇奇去中國餐廳時就想問了。需知鐘應伶從醫院下班前就已延誤交班時間,又是遲到趕去餐廳打工,其間根本沒時間先吃晚餐裹月復。而這幾個鐘頭折騰下來,也都一直空著肚子。過了宵夜時段,她不擔心,他都開始替她的薄胃壁捏冷汗了;這妮子根本就是利用胃酸來折磨自己!
「蘇菲,麻煩你先煮點面給她墊胃,她至少有十二個鐘頭沒吃東西了!」管家扶他于沙發躺下後,他隨即吩咐。
鐘應伶沒反對也沒停手。放下箱子後,她馬上動手取出點滴、針頭,以及注射延長管,開始打針前的準備作業,一刻也沒休息。
向乙威又開口了。「拜托!別這麼趕了,你沒听到我叫蘇菲去替你張羅晚餐嗎?不妨先吃完再來吊點滴也不遲。」他繼續為自己做最後拖延戰術的努力,希望前妻大人法外施恩。
鐘應伶找來了掛勾,剛好可以利用裝飾的吊燈來懸掛點滴。架好裝備後,她取來止血帶,回道︰「等她煮面的這段時間,少說也有十來分鐘;而我替你打上點滴只需要幾秒鐘。再浪費時間下去,除了你的體力會繼續耗損,我們大家也不得休息。」說完已不容辯駁地將止血帶綁上他手臂,涼颼颼的酒精棉球隨後擦上他皮膚表面,向乙威不舉白旗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