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床的推床、架點滴的架點滴,忙碌的醫護人員迅速認真地安頓向鴻居,專業處事的態度,讓旁人肅然跟進。
向乙威二話不多說地卷起袖子加入忙碌的行列,兩人僵持的談話因此無法繼續,隨後進來的珍姨只稍抬頭看了眼默立一旁的萬姿文,精睿的目光朝她簡單點了點頭算是招呼,轉身跟著加入手術後安頓處理。
「三、二、一,好!」眾人齊喊。
向乙威同醫護人員合力成功地將向鴻居尚無知覺的軀體由推床搬運回病床,安置妥當後,與珍姨一起專心听著麻醉護士交代照顧注意事項。
「大約再過一、兩個鐘頭他才會完全清醒,如果病人痛得受不了,可以隨時按紅燈請護士幫他打個止痛針。目前有點滴維持他的體液平衡,暫時連水都先別喝,必須禁食到他自行排氣之後,我們會評估他是否能開始進食再決定。口渴的話可用棉棒沾水潤唇,點滴跟尿管方面,護士會隨時……」
麻醉護士如背課文般交代著注意事項,向乙威與珍姨一字不漏地仔細傾听,床上的老人猶麻醉未退地熟睡,沒有人分神去注意萬姿文何時離開了病房。
婚約,該是解除了吧?!向乙威暗自希望。
「鐘護理師,二線電話。」
二線?鐘應伶納悶地接過同事送來的話筒。誰會在這時候找她?二線是院內的分機呀,哪個單位的人閑來沒事又想搞飛機?莫非有人想把這次復活節的活動交由她這個單位負責?上帝保佑不是才好。
「哈羅,我是婦產科護理師Ireme,請問找我什麼事?」懷著忐忑不安的情緒,她戒備地問候,心下某處的壞預感正頻頻敲著警鐘,直覺敏感的她嗅到了「楣味」。
「哈羅,伶伶,是我,乙威•向,你在樓上忙嗎?有沒有想我?」挪揄帶笑的熟悉嗓音,以中文發音由話筒傳來,逗著學她自我介紹。
鐘應伶瞪著話機,不堪頭痛地揉了揉發酸的鬃角。
早該猜到的,除了她前夫,誰會有辦法這般無孔不入地騷擾她?
「你干麼連我們院內的分機號碼都查到,存心要我上班不得安寧是嗎?」她壓低了音量小聲斥道。
「只是想听听你的聲音嘛,既然你那麼怕我跑去你的護理站嚇你,換個方式應該不會太唐突。幸好手氣不差,隨便撥就撥到了你的分機號碼了。」向乙威什麼理由都掰得出來,耍賴功夫不比五歲小孩差。
「你太閑了嗎?我可是正在上班也。」她故意凶巴巴地回他,刻意忽賂他露骨的話語對她造成的雞皮疙瘩。
「反正你當護理師又不用照顧病人,騙我沒娶過當護理人員的老婆嗎?」
這個無賴!鐘應佟猛翻白眼。
「不用顧病人並不表示沒事干,沒有任何薪水是白領的,向大老板。」
「受教受教!我會分秒鞭策那些白領我薪水閑錢的員工,好好向鐘護理師看齊,讓他們知道,這世界上有個女超人每天不要命地工作超過十二個鐘頭,不但能減肥成功,連伙食費都省下來了;就怕她被風吹跑後還不知有沒有福氣去花錢了。」挪揄的口氣添上一絲反諷,幾句話便透露他對她不愛惜身體的不滿。
鐘應伶將話筒遞離耳朵一掌寬,對前夫沒事老叨念的明喻暗諷沒轍。不懂這男人干麼老愛嫌她的身材,活像老母雞一樣嘮叨!哪天她會證明給他看,連龍卷風都卷不走她!
「說完了沒?你爸爸還沒送回病房嗎?」她決定轉移話題。事實上她很好奇,後來他未婚妻有沒有懷疑些什麼?還是終于相信了?
「你倒是滿關心爸爸的嘛!」向乙威還是挪揄。「一個鐘頭前就送回來了,他剛打了止痛劑,睡得舒服咧,吵也吵不醒。珍姨回家拿東西了,就剩我孤家寡人自尋娛樂,你真狠心,丟我一個人在這里聞藥水味啊!」
說到後來竟有乞憐的意味,裝得可憐兮兮的。
鐘應伶受不了地再度揉了揉快被她捏紅的鬃角,決定選擇「部分听取」他話里的涵義。
「別嗦了!你未婚妻不是來陪你了嗎?」終能乘機問到她好奇的問題,希望听起來的口氣不帶刻意或試探,鐘應伶握緊話筒等著回答。
向乙威短暫沉默半晌,再出口的語氣轉為正經。
「她回去了。請你從現在開始記住,她不是我的未婚妻,就在剛才你離開後生效,我跟她解除婚約了。」
他說得斬釘截鐵,鐘應伶被這幾句話驚得大失所措。呆楞了幾秒鐘,她不安地問︰「她還是誤會我嗎?你……你沒有……告訴她……我……我的事情吧?」好可怕,她的人格里可從來沒被標貼過類似「狐狸精」
或是「奪人夫」之類的頭餃,她可不想以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你認為呢?哼!」別怪他賣關子,這女人對他的信任度顯然有待訓練,竟然這麼不了解他!向乙威由鼻孔哼氣,決定將來一定跟她清算這筆爛帳。
「你……我……」鐘應伶急得支支吾吾。
「我怎樣?我像是會多嘴把事情鬧大的人嗎?雖然我恨不得直接挑明了說你就是我孩子的娘,這樣要解除婚約可就簡單多了,但是你想我是這種人嗎?這麼不信任我!虧我還陪你演那場吞雞骨頭的別腳戲!」笨女人!向乙威鼻孔噴氣,罵在心底不吐不快。
「你的意思是你主動跟她解除婚約的?」鐘應伶不無訝異,無暇理會他口中信不信任的問題,她以為是他未婚妻誤會了她而意氣用事地想解除婚約,沒想是向乙威本人先提出的,太意外了。
「當然,不然你以為誰會來幫我解除婚約?」他仍由鼻孔哼著氣回答。
「你……」她真的啞口無言了,實在是不知道該不該問他為什麼,就怕那答案跟她月兌不了關系,唉!
「听起來你好像不太高興我解除婚約的消息?別跟我裝傻說不知道我為了誰才這麼做!」向乙威在電話那頭問著,他相信這樣明顯的暗示是兩人心知肚明的。
「我……你太沖動了,我從沒說奇奇和我是你的責任,我們不需要你負責,你現在去追回未婚妻還來得及,快!」鐘應伶急急地道。
耙怕這女人還鼓勵他回去戴好訂婚戒指?有沒有搞清楚狀況!向乙威不可置信地瞪著電話筒,懷疑自己早晚會被他前妻氣得提早去見祖先!
懊死的女人!
第五章
頻頻做了幾次深呼吸,穩住他隨時可能會吵醒父親的怒氣,向乙威緩緩開口。「別想鼓吹我去追回別的女人,你給我听清楚了!這輩子能讓我再替她套上戒指的女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我孩子的娘,奇奇的媽,你這個女人……鐘、應、伶!听清楚了嗎?」
量她這下想裝傻或听不懂都不行了,今天他干脆挑明著說,省得她老是逃避問題。他的追妻行動這會兒先行下了挑戰書了,接下來就見招拆招地等著革命。
鐘應伶真的很想喊救命,她楞楞地握著話簡,耳中嗡嗡作響,被向乙威這番宣誓般的話震得毫無招架之力,心底是苦樂參半的。
甩開矛盾的情緒,她強自鎮定道︰「不要意氣用事,我們都離婚五年多了,又不是在玩游戲,人家說好馬不吃回頭草的,你干麼這麼想不開?」這口氣听起來像師長般,有諄諄教誨的意味,听不出波蕩的情緒。
此刻的向乙威是哭笑不得的,對前妻這招兵來將擋的說辭是又恨又佩服。很她對他們之間這般清描淡寫,佩服她可以這麼鎮定地將他一軍,不過他也不是個守著土來掩的水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