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勤獎金我可以加倍補給你,那不是問題,我只要你挪點時間跟我坐下來談談我們的事。」向乙威說得認真,一旁的未婚妻似乎不是他關心的問題,他的焦點仍緊緊鎖在站立門口準備開溜的鐘應伶身上。
「誰……誰稀罕你的獎金……」握著門把,她顫抖地認知這男人是講真的了,若是沒給他答案,她一天拖過一天的,日子休想會好過。「嗯……要談也不是現在,你未婚妻都在這里,你爸爸也快從手術房回來了,說什麼都嫌時機不對,我看改天吧!」說完她再也不敢回頭地打開房門,一溜煙離開了病房;像被惡鬼追趕一般,她沒命似地一路沖回七樓護理站。
盯著合掩的房門,良久,向乙威喃喃吐著︰「改天就不會讓你這麼輕易逃掉了。」抱胸的手不自覺撫著唇,感受殘留的余溫,像立誓般地自語。
「威,你到底要不要告訴我你們都說些什麼?」姿文小姐嘗試引他注意,心里真正想問的其實是︰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你的未婚妻?從剛才到現在,她還得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而她未婚夫還沒正眼瞧她一眼,亂不給面子地跟那個小護士狐狸精說著她听不懂的話,根本完全把她當成不存在的透明人。
「喔!」向乙威含糊應了聲,轉身找了張椅子逕自坐了下來,恢復平淡沉穩的口氣。「我說過了,她只是做急救處理;至于談話,也只是護士與病人叮嚀一些該注意的事罷了。」
他的口氣不怒而威,淡淡的態度讓旁人明白,他說過的話不容置駁,也不打算多做解釋,再質疑下去只會惹得他厭煩惱火。姿文小姐縱有再多的不滿,此刻也不敢造次,識相地考慮該找什麼話題來間接套問才算上道。
「我知道了,我不會再問的,爸爸動手術應該快回來了吧?我們要不要去開刀房等?」她討好地拉過另一張椅子在他身旁坐下。
「不需要,珍姨在那就夠了;醫生說手術成功率百分之九十,結束後會有醫護人員推回來的。」向乙威心不在焉地應著話,腦子里思考著準備跟她攤牌的詞。
這幾天他就決定要找時間跟未婚妻談談。雖然匆促,並且也沒想好最溫和不傷人的托辭,但拖著總不是辦法。長痛不如短痛,擇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了,他決定好好跟她說清楚。
「姿文……」他停下來緩了緩略嫌嚴肅的口氣。
「我想……有些事……我們該談談了。」他轉頭看向她,注意她接下來可能會有的反應。
姿文小姐的表情幾乎是感動的,帶點迫不及待的興奮;她期待地等著終于肯正眼看她的未婚夫準備跟她談話了。
見她情緒奇佳,向乙威遂放下心,決定不再拖了。
「我想趁著事情沒成定局,一切還來得反,我們解除婚約吧!」連他自己都訝異說出來竟這麼順口,更有松了口氣的解月兌感,好像在心底已演練過這段話一般。
一臉錯愕的姿文現下以晴天霹靂的表情呆呆看著向乙威,不敢接收耳朵剛听到的話,她訥訥地問著︰「你說什麼?」
「我想跟你解除婚約。」再陳述第二次,向乙威更添堅定地望著她。
姿文耐不住他無波的情緒,站起身開始在室內繞著圈走著,以掩飾她內心的焦急。她想尖叫問他是不是因為剛才那個狐狸精,又不敢這樣失態讓他反感。
走過來又走過去,徒增顯她內心的慌亂。久久,她只能問︰「為什麼?」她有權利問的。
他也正等著她這麼問,不疾不徐地,他平穩的口氣像談合約般冷靜。「對你而言可能太突然,不過我們心里都清楚,這只婚約是沒有感情做基礎的。到目前為止,除了跟你父親在生意上的利益往返,其他對你我而言,還不曾有任何損失。所以我考慮再三,希望在一切還來得及收拾之前,解除婚約。」
當初會答應訂婚,是姿文的父親所經營的萬氏企業面臨經濟危機,向乙威的父親向鴻居不忍見當年同期創業的老朋友窮途潦倒,更提議以聯姻為由來暗中資助萬氏東山再起,如此不僅保住了萬老的顏面,也藉此催促向乙威再婚。他當時沒有反對,一方面是見父親身體已大不如前,並且天天懸念他的婚事,一方面也早打定拋開過往,計劃後半輩子。只是訂婚半年多以來,萬氏都步上正軌了,他仍不急著上禮堂;忙碌一直是事實也是搪塞的藉口。拖到了今天,遇上他前妻後,這一切已不可同日而語,希望來得及扭轉局勢。
他已打定主意要追回逃妻,並讓他的兒子認祖歸宗。雖然目前革命尚未成功,不過沒關系,他多的是耐心跟他的小烏龜前妻耗,就不信他打不破她的烏龜殼。而首先他得先解決身邊的問題——婚約的枷鎖,否則他如何拿自由的籌碼去跟他的前妻談條件呢?這件事一刻都容不得耽擱。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父親那邊你怎麼說得過去?你……你要我以後拿什麼臉去見人?」姿文小姐終于顧不得形象爆吼了出來,不敢相信她努力了這麼久,每天幻想著當向夫人的美夢,竟然在她追隨來美國之後破碎,這番努力怎麼可以白費?她連未來的公公這里都交涉妥當了啊!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你父親那里我會找時間跟他交代清楚,至于對你,雖然我自認沒虧欠你,不過也盡量做到對你沒有傷害。我不介意對外發布消息說是由你主動解除婚約,相信這樣對你的困擾可以減到最少。」他沒說的是,第一次失敗的婚姻已經讓他對各方的閑言閑語養成了不受影響的金鋼銅身,多一條「毀婚」的消息對他而言更如皮毛之癢,無關緊要。
流言頂多放個屁就忘掉了。
不甘心啊!姿文深深看著眼前她又怕又愛的男人,即使是在討論這樣攸關人生的大事上,他依然平靜地像在談論天氣,令她想鬧也鬧不起來,更甭說是當場發泄了。
「是因為有第三者嗎?是不是剛剛那個小護士?」
她仍想問個明白。訂婚半年多來,她太了解他是怎樣一個工作狂,根本沒血沒淚,連抬眼看看周遭接觸的女人都懶;所以她一直很放心。尤其知道他有過一次婚姻,更讓她有十成把握穩坐上向家夫人的寶座。
不料他這趟美國南下之行,整個人全變了。變得不急著趕回工作崗位,也變得讓她無法捉模。不得不懷疑,在異地這種她掌握範圍之外的地方,是否殺出搞破壞的第三者了。
「不論有沒有第三者,我覺得我們這種政策性聯姻都不應該執行。之前沒能先考慮仔細,現在想阻止錯誤繼續發展還來得及,畢竟這不是以感情做基礎的婚姻。為免日後雙方痛苦,趁早解除婚約對你我都好。」
向乙威耐著性子解釋,對她懷疑鐘應伶的部分,暫時回避做答。沒獲得鐘應伶點頭或承認的意願之前,他有必要私心保護她能避免不必要的打擾。
「我不要!我不會同意……」她慌了,見他這般條條有理的堅決,再也顧不得理智地歇斯底里起來。
「姿文,冷靜下來,靜下心想一想,你會發現這對我們彼此都是解月兌。」他企圖跟她平心靜氣地談,沉聲喚回她的理智。
姿文開口還想繼續反駁,門忽地被推開,三、五個醫護人員推著向鴻居回來了。房內一下子擁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