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太了解她了。「謝了,高登。葉伊芙是業界里最好的剪輯師,我的場景紀錄非常完整,就算沒有我,她也可以作好大部分的工作,我再作最後的修改就行了。」
「噢,不,你是可以留在新墨西哥,但我不會讓你置身在後制作業外。假以適當的通訊和衛星科技,你可以和伊芙、音效人員一起作業,彷佛置身同一個房間。」
「我可以藉由電腦做到?」
「的確。雖然它不是最理想的方式,也不便宜,但這種科技已經存在有好幾年了。」
「我還必須徵得肯基的允許,架設設備。」她猶豫地道。「他是此地的主人,而且他有可能會極禮貌地表示該是我離去的時候了。」
「讓自己變成貓吧——當一名安靜的同伴。有時候你所能提供最好的是你的在場。不要逼他披露自己的靈魂。身為英國人和男性,那對他並不容易。」
她笑了。「我會試著不要當』個太熱情的加州人。」
「盡快得到他的允許,架起設備。他們應該下個星期初就可以過去,一天就能搞定,不會太過打擾肯基。」
「高登,這會花上一大筆錢,而每一分制作預算都已經扣得很緊了。」
「我會盡可能再挪出些錢來。」
「你那套絕不投資自己的錢的原則呢?」
「人們偶爾要做該做的事。」他輕笑道。「這部電影極有潛力,瑞妮,但它需要你的視野,不然可能會埋沒了它的特殊點。我該死的絕不會為了區區數萬元,損失了一部好電影。」
她揉著眼楮,突然有著想哭的沖動。「怪不得你是好萊塢最好的獨立制片家。」
「該死的對極了。相對地,我要你拍下一部片時先來找我。」他的語氣嚴肅。「我是說真的,瑞妮。這個世界已經充斥著太多專搞特效的票房鉅作,但真正需要的是能夠打動人心的電影。如果我無法支持我所喜歡的電影,我一開始又何必進入這一行?」
「謝謝你,高登。」她結束了電話,閉上眼楮,無言地感謝,許她可以同時兼顧電影和肯基如果她能夠說服他讓好萊塢電影侵入他的避難所。
他在歸還斧頭時,在工具間的角落里找到一大疊方磚。它寬八寸見方,沒有上釉,色澤和西柏拉的泥土同調——正是他可以用來建造迷宮的好素材。瑞妮找到他時,他正在鋪上方磚。
他抬起頭。「你覺得呢?」
她很快地領悟。「用來建造迷宮的?完美極了。它們似乎是在本地燒制成的。」她蹲下來,以指輕拂它磚紅色的表面。「打電話給席凱文雖然不錯,但你應該為自己建造的迷宮選擇素材。」
他點點頭。「我會問葛老先生在哪里訂購的,再多訂一些。」
她略一遲疑,輕咬著下唇。「我剛又和高登通過電話了。」
他的心往下沈—納悶她是否打算告訴他!她必須回洛杉磯了天知道,他真是個最差勁的同伴,脾氣像熊一樣糟。她早該離開的但他原以為她還會在這里待上一個星期左右。
「當我告訴高登我有多麼痛恨回到一父通阻塞和空氣污染的大城市時,他建議我留在這里剪接。」她月兌口而出。「但那需要架設電腦和衛星通訊,或許再外加一支電話。但我和伊芙可以透過電腦螢幕同步剪輯,彷佛同處一室般。」
他不語,她緊張地以指纏著發。「你會很介意我留在這里工作嗎?我會盡可能避開你。你不必看到我們,所有的設備可以架在倉庫里。」
當瑞妮不演戲時,她實在是很單純的。「你會這樣提議是因為你害怕留下我一個人?」
「一開始是的,」她坦白道「但我真的不想回洛杉磯。」
他皺起眉頭,委實難下決定。他一點也不想和藍道爾有所接觸,而瑞妮俞一快回洛杉磯愈好。
如果他對自己坦承,他會很樂意有她在身邊。她是全世界唯一了解他心境的人,而她也明智地不會打擾他。「倉庫沒有空調,設備最好是架在不用的臥宰里。」
她松了口氣。「你不介意?」
「我衷心希望永遠不必再看到那部電影。但我確實喜歡有你在周遭,只不過……別對我預期太多。」
「我不會的。」她柔聲說道。
他驚訝地抬起頭,看著她像遠方松樹般翠綠的灰綠色眼眸,告訴自己他真的該打電話給他的律師,重新申請離婚。
但他還是沒這麼做。
第二幕開麥拉20
瑞妮抑下個呵欠。「該休息用午餐了!伊芙——或許再打個肺。我真無法想像專業剪輯人員怎麼能夠受得了,這實在太累人。」
「訓練有素吧!」伊芙道。「你去用餐,睡個午覺。我吃完飯,剪輯好三個道別的場面供你比較,再打電話給你。」
「謝了。」瑞妮切斷連線,起身伸個懶腰。跨地剪輯的工作淮行得很順利,但盯著螢幕看需要一百萬分的注意力。高登堅持她參與作業是對的。如果要早現出她想要的電影,幾乎每一幕都必須由她親自作決定。
自從兩個星期前,高登的技術人員抵達,架好設備、教會她如何使用以來,她每天都由早忙到晚。這一切並沒有打擾到肯基,因為他總是一早就騎馬到山上,天黑後才回來。
她起身走到窗邊,眺望著山丘。從屋子里無法看到迷宮,但她知道肯基正在忙著建造迷宮,也和她一樣瘋狂地投入工作之中。
電腦裝設好後,肯基找到設訐和建造的方法。他先整地,再用臘筆畫出同心園,現在開始一片』片地鋪設地磚。
除了用餐時,他們的生活幾乎沒有任何交集。肯基總是彬彬有禮,但他們比較像是同住在一幢屋子里的房客,而不是夫妻。話題總是圍繞著最浮面的——如果他們有交談的話。她照高登建議的扮演安靜的貓咪,希望她的存在可以產生好效果,結果卻令她挫折不已。
她決定給他送食物和飲料上去,不然他根本就忘了吃午餐。
她提著餐籃上山。止目基跪在地上鋪地磚,『漢寶』嚴肅地伏在一旁觀看。一人一狗瞧見她,同時抬起頭。
「嗨,」她愉悅地道。「我在想你或許需要午餐。」
「謝了。」肯基站了起來,伸展四肢。他瘦了許多,但氣色似乎還不錯。她注出息到他曬黑了,胡子也留長了。
她已經多日不曾上來,很驚訝迷宮的進展。許多個同心圓曲折蜿蜒地導向正中央。「你進展得很快。大約什麼時候可以完成?」
「今天或明天早上。」
「這部分完成後,你又要做什麼?」
「造景吧,我想。移動岩石,種些當地的樹叢,讓它不致太單調。」他用毛巾拭去汗水,接過她遞來的檸檬水。「你的剪輯工作進行得怎樣?」
「相當順利。」她將桌巾鋪在成疊的方磚上,放上沙拉和三明治。「有趣的是!我們可以用不同的景、角度和視野呈現出種種不同的效果,但那也使選擇變成該死的困難。幸好我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不然光作決定就累死了。即使如此,仍然很難使得電影符合我心目中的故事。」
「故事是很重要的。特維總是如此說。」
「特維是個什麼樣的人除了是位好老師外?」
肯基的表情變得一片空白。「他是個出色的男人,掙扎於他知道是對的事,以及他無法壓抑的沖動之間。」
她望向他「你說過他不曾和你有關系?」
「的確。」他的表情擺明了不想再說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