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她逃離了,男子掩在白布下的唇只是泛起不在意的輕笑,澄明的眼眸漾著異樣的淺笑;他緩慢的移動腳步,追著她來到了屋外,來到那躺滿尸首的院落。
他冷哼一聲,目光環視那駭人的腥殘地獄,手中染血的長刃閃耀著異樣的銀光,凝結的幾滴圓滾血珠順著那光滑銳利的表面輕滑而下,從他身上散發的死亡氣息比起滿院的殘尸還要令人恐懼。
她只能跑,頭也不回、使勁全力的跑……
???
「逃吧,再逃也只是無用。」
男子悠然的嗓音隨著風傳到她耳里,她冷不防地打了一個寒顫。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遇上這種事,她……她明明什麼也不曉得。
可,她就是不明白為何自己總是那麼倒霉!
無暇觀看已然微亮的天色,她只知道拼命的跑。
這一切來得簡直是莫名其妙。
記得這些人是在深夜來臨的,騎著馬、揮著刀,一步一步以血鋪路朝這個莊院而來,毫無理由的屠殺這里的每一個人。不過短短的一夜,昔日富強和樂的莊院已是一片死寂。
這些人的臉,看在她的眼里,只像是惡鬼,早已沒了人性。
她慌張的奔跑著,但是身後的腳步聲卻始終緊緊跟隨著她,像影子似的怎麼甩都甩不開;最後她急了,腳下跑得更快,一心只希望她別被抓到,別成為無辜死在他手上的冤魂。
「啊!」腳下一顆凸起的石子絆住她的腳步,讓她重重摔倒在地。
她听著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接近,心中的恐懼也越來越深刻,想起剛才死狀淒慘的大嬸,以及地上那些慘死的人,她就不覺發毛,只得強撐起身子,試圖拉開與身後之人的距離。
踉蹌走了幾步,隱隱作痛的腳踝卻令她難以前進。
砰的一聲,她走沒幾步又掉坐在地上,她隨手撩起已破爛的褲腳,低頭查看……這才發現腳踝上已然紅腫,不時隱隱作痛,似乎是因為剛才的意外而扭傷了腳。
殺千刀的!怎麼這時候出了岔子,老天是非得斷了她的命就是了。
「你逃不掉的,死心吧。」男子的嗓音響起。
她只覺得一陣惡寒從頭頂降下,凍得她幾乎沒膽子抬頭。
「我、我……誰要死啊!你死了,我都還不會死。」一坐在地上,她戰戰兢兢的面對居高臨下看她糗樣的男子。
「還有心情跟我耍嘴皮子,看來你似乎想早點下去陪這些人。」他的嗓音低沉但清晰,有種莫名的威嚴,教旁人不由自主為他的氣勢所折服。
「我干嘛下去陪那些人?他們不過就是賞我一頓飽餐、給我一頓好覺,難不成就叫我連命都賠給他們,我才不是傻子,頂多……我把吃下去的東西吐出來還給他們不就得了。」她說著,拼命拍著自己的後頸,試圖將昨夜吃下的食物吐出。
她可不想為了一頓飽餐而喪了命,這可是一點都劃不來!
男子听著她這一番莫名其妙的話,銳利的鷹眼冷冷眯細,緊盯著她不放。
「你不是江家的人?」他問,言詞中少了幾分閑適,倒多了幾分的懷疑。
「誰是啊!我……我姓風,才不姓什麼江呢。」她雖是一副理直氣壯的勇敢模樣,但誰知道她其實害怕得可以,不只身子抖得厲害,就連吼出來的話也听得出心虛的顫抖。
「你不姓江,又怎麼會在這里?」男子的眉蹙得更緊了,幾乎糾結在一起。
「我……我為什麼不能待在這里……」奇怪了,她待不待在這里干他什麼事?她只知道這家伙快把她嚇死了。
她不過是個小乞丐,莫名其妙遇上這種事,她真想就這樣放聲大哭!
討個飯,卻遇上了惡人;說不準,連小命都保不住。要是早知道有這種結果,她是死都不會靠近這里一步的,想她三餐吃不飽、穿不暖的,沒想到出來討口飯吃居然還會遇上這種事。
「你說什麼?」男子忽然眯起冷然的眸子,直盯著她瞧。
「沒、沒什麼。」不知道是不是剛才那番話激怒了他,不然為什麼她總覺得眼前的男人似乎十分不悅,仿佛就連他手中那把長刃也沾染著他的怒意,因而閃動著益加駭人的陰冷。
懊不會真是她說了什麼令他不高興的話吧?
她可還想活的,要是一個不小心成了他的刀下亡魂……她簡直連想都不敢想。
「我再問你一次,你既然不姓江,怎麼會在這里?」
「我……我來這里討食物的。」她咽了咽口水,就怕自己說錯了話,登時頭身分家,她可不敢想象。
「討食物?」
「我是听說這里有一戶大善人、大財主,心地好,對咱們這些窮人更好,所以才來這里討東西吃的。」哪里會知道,不過剛來就遇上你們這批惡人——這番話,她當然只能悶在肚子里說給自己听。
「你是乞丐?」男子挑著眉,冷眼瞪著她。
說什麼乞丐!她不就是窮了一點、髒了一點,哪里像乞丐了?
抱怨歸抱怨,她可還是不敢讓他听見,只能順從的點點頭,就怕一個不小心頭就要飛了。
男子盯著她瞧了好一會兒,遮面的白布外露出的英挺眉峰緊蹙——
嬌小瘦弱的身軀包里在破舊的粗布衣衫下,小臉上沾染骯髒的黑塵,嘴角的血絲分外刺眼。她看起來確實不像大戶人家的小姐,而且那俗劣的態度也不像是刻意裝出來的……她並不像是在說謊。
「你真的不姓江?」男子忍不住又問。
這回,她可承認得快,猛點頭,就怕男子誤解她的意思。
男子不語,倒是從門外沖回來的一名大漢搶在他之前開口,完全視跪坐在地上發抖的女子為無物。
「頭兒,官兵就要來了,咱們還是趕快撤吧!」大漢低聲警告他。
「嗯。」男子只是點頭,卻沒有絲毫移動的意思,眼神還是定在她身上。
見他遲遲未有反應,大漢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這才注意到地上嬌小的女子。
「還有活口?頭兒,要怎麼處理,殺了嗎?」
男子沉吟著,並沒有給他任何的答復。
別殺她、別殺她,可千萬別殺她!天啊……她在心里暗暗祈禱。
「頭兒?」大漢稍稍提高音量,試圖喚回男子飄忽的心智。
許久,男子終于做出決定——
「殺了她,以絕後患。」冷冷的指下這句話,他毅然轉身而去。
「是。」大漢領命,抽起腰間亮晃晃的彎刀,朝她步步逼近。
那刀閃著刺眼的銀光,她冷汗直冒,頻頻向後退去,忽然背抵住一處堅硬。
是牆!她這才發現自己已無退路了,可是那刀仍在逼近,眼見刀就要吻上她的頸子,劃開她的喉嚨……
天啊!她就要死了,血馬上就會從頸子噴出……她就要死了。
不要啊……不要……
閉起眼等了許久,卻怎麼也等不到想象中的疼痛,她悄悄睜眼一瞧,不看還好,這一看讓她的心幾乎要從喉嚨彈出——只見在她的頸項前,一把閃著銀光的長刃橫阻在她的頸前,而她只要稍稍的移動一下,馬上就會頭身分家。
「頭兒!」大漢低吼。
她這才發現那名男子不知何時又折了回來,並且以手上那把長刃隔開刀與頸之間的距離,保住她的一條小命。
「算了,沒有必要殺她。」男子沉聲說,刀刃一揮,格開大漢的刀。
這麼說——她可以不用死了!
她正想歡呼,感謝男子的大恩大德,可接下來的話卻又讓她瞬間刷白了臉,什麼感謝的話又全讓她吞回肚子里去。
只听見男子用著清晰且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的冷聲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