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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飄雪 第23頁

作者︰洛心

臉又紅了,「好啦。小女生就小女生,人家本來就是青春的少女。」看見夏飄雪又是一臉想笑的樣子,我趕快轉話題,「說啦,你們怎麼認識的?」

「幾年前的冬天,我在街上喝酒。大概喝昏了,就昏在前面那個小鮑園里面。醒來以後,是他用自己的毛毯替我蓋著,我才沒冷死吧。」

「好好的在大冷天跑出去外面喝酒做什麼?」我上上下下又打量著天天打扮的人模人樣,一副什麼精英表模的夏飄雪。

飄雪回頭看了我一眼,嘴角一咧,一個很奇怪的笑容。「自殺。」

「什麼?」我眨眨眼楮,想確定我沒听錯。

「自殺。」他從容不迫地回答我。卻讓我感覺背脊發涼。「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人都會有想死的時候,我只不過選擇了最壞的時機。其實真的沒什麼。人總是會有些時候會特別想死。你說對不對?」

我無法回答對,還是不對。的確,人都會有想撞牆的時候。我時時刻刻都想撞牆。通常只是情緒化,然後小馬說的,赫爾蒙作用影響腦袋運作。而真正能讓我想死一死算了的時候,其實不多。就算有,也只是在腦袋運作,永遠沒有具體行動的時候。而大家不都是這樣子嗎?只要熬過就好了,不是嗎。可是當我想這樣反駁夏飄雪,回頭盯著他的側臉,才發現以前我認為的理論全部都被推翻了。話卡在嘴邊,這時候才了解,他是多麼認真。

「其實沒什麼的。」他聳聳肩,「嗯,後來就這樣認識他。也說不上認識吧。只是跟他約好,只要我還在,每年聖誕節前夕,我會回去找他。算算,今年是…第五年了。我還算很幸運,拖了這麼多年,是不是?」他轉頭,眼神炯然,說的很輕松。

他雲淡風清,我卻覺得侯頭一窒,有股很大的酸氣。我是怎麼過我的生命?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尖叫,然後準備遲到。功課拖過一天又一天,考試不到最後一天不念,跟小馬吵吵鬧鬧,每天不知所以。高中都快結束了,對于人生還沒一個明確的目標。我要什麼,我追求什麼,目前還是呈現空白。結論是,睜開眼楮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媽的,又要去上課了。

而坐在我身邊的人。他呢?睜開眼楮的第一件事,是什麼?慶幸自己還呼吸,還是拿著紅筆把日歷又畫掉一天?

我不知道怎麼解釋我自己的感覺。只是在此時,模模糊糊間,有點可以感覺到倒數計時的滋味。小時後不是最愛喊著,五、四、三、二、一,好了沒?躲貓貓。是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讓我想起躲貓貓。只是,夏飄雪,他的五四三二一之後呢?是否有足夠的時間去找他所要的一切。

而他所要的,又是什麼?

一路上再也沒有說話,視線茫然地在夏飄雪的側臉還有車窗外轉來轉去。想說些什麼,找不到話題。只覺得有台除草機筆直地畫過我們兩個之間,在生命的觀點上,清楚的分出了東西。

我所曾經以為的了解,全部變成可笑的泡泡。

車子在行駛與停紅綠燈之間行成固定的韻律。直到他停好車子,松了安全帶,甚至開了車門下了車,我還處在愣愣的情形下。

「怎麼不出來?」他彎腰探進車里,有點奇怪地看著我。

我深呼吸,全部的思緒混雜地收回腦袋里,來不及整理,突然問︰「為什麼…要帶我去那個流浪漢?」

他沒有猶豫,「沒什麼。只是想留些什麼給你。」關上車門沒有回頭地往前走。我跟著下了車。走在前頭的夏飄雪猛然間在我眼里變得很突兀,很遙遠。

電動車鎖的聲音在停車場響起不大的聲音,卻混著夏飄雪那句話,梗在我心中。我仰起頭,睜大眼楮,把一股熱氣硬逼了回去。

「等我。」我叫。

他停住腳步,「小心走,不要摔倒了。」站在離我幾步遠的地方,不遠,我小跑步過去,用不到幾秒。但卻也很明確的知道,有些地方,有些距離,我是無法追上了。

我不知道是我太過心急去追著他的腳步,還是飄雪刻意停留下來等我,我只知道從那天之後的我們,變得異常的接近,近到連我自己都不得不承認,早就跨越了我一直堅持的一條線。

有意無意間,總是特別喜歡逗留在下班以後得那幾個小時。從十一點,十二點,一點,兩點。我看了一眼手表,很好,三點十分,我們還坐在一家中國餐廳里對望。凌晨三點多,我不是那種沒人管的小孩,或者說,我媽不是放任我到處亂跑的母親。我只是一直在利用一個滿卑鄙的方便。那就是一種存在于我跟我媽之間的信任。我不知道為什麼,從小大到大我就不是一個很乖牌的小孩。我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容易受到別人影響。可是,老媽卻從來不等我的門。不管多晚,她會留一盞燈給我,可是不會等我的門,不會像同學的母親一樣,每次晚一點回家就要起革命。

當然,她也不是不聞不問。我去哪,跟誰去,做了什麼,我都會依實據報。或許是這樣子,媽才沒有很嚴格地盯著我。我攪著自己面前的杏仁霜,一絲罪惡感浮上來。

當然,彬彬有禮的夏飄雪也問過我好幾次這麼晚回家會不會有事。我除了傻笑打混敷衍過去,也沒多說什麼。他听了以後只是喔一聲過,不再問些什麼。某方面上,我卻清楚,他知道我在說謊,卻又基于某種原因不願意拆穿。

而那個原因,是我不敢去想的。現在的我們很好,很多問題都不用煩惱。我只要跟他這樣靜靜的聊天就好,什麼都不願意多想,因為即使風平浪靜,他還有女朋友這樣的事實,沒有人可以否認。

「三點二十五分,回家了?」

等我發現我已經無意識地把飲料喝光的時候,夏飄雪才緩緩地問我。

「嗯,回家了。」我點點頭,身手抓起桌上的帳單,飄雪搶先了一步,順手握住我的手。他沒有什麼介意,我倒是很狼狽地把手抽開。不能太近,我必須這要告訴自己。我已經分不清楚對他,到底只是關懷,還是另一層關系。

外面的風很大,我們挨進地走,感覺他在身邊,我承認我自私。不要問我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真的,不、想、管、了。

然後天公很做美,還是根本我自己耍白痴。冷的半死在自家門前搞了五分鐘,才很氣的發現我忘記帶鑰匙。難怪我今天一直覺得不對勁,原來就是忘了帶東西出門。站在門前,還可以透過玻璃間隔看見媽替我留的燈,罪惡感很重,重到連抬手按電鈴的力氣都沒有。站了很久,我才有勇氣回頭看,而果然,夏飄雪的車子還在那。

「我完了,我沒帶鑰匙。」他看見我走近,把窗戶搖下來。巴在窗戶上,我有氣無力地哀嚎。

他皺了皺眉,「你先上車,外面很冷。」他開了車門讓我進去,「有沒有備用鑰匙之類的?」

我搖頭,「備用鑰匙在車庫,問題是我連車庫都進不去。又不能按電鈴,我媽會殺人的。」一來,按電鈴不就吵到她睡覺,二來,這電鈴一按,我家大概就要起革命了(半夜三點多回到家的女兒)。

夏飄雪想了一會,才做決定地說。「先過來我家吧。等天亮一點我再送你回來。不然在這里等也不是辦法。」

我抬頭看看他,又轉頭看看那扇打不開的門。其實沒有什麼矜持,只是很猶豫。究竟猶豫些什麼,我搞不清楚。只知道,好像這一去,有些事情可能就真的挽回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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