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識低下頭,聲音卻還是不服輸的一樣大聲。「會有什麼事?你少神經。」
小馬頓了頓,「洛心,跟你說真的。他,嗯,是有女朋友的人。」
「我清楚的很。」我一個字一個字清楚的說出來,心中並沒有感覺到任何情緒。因為我知道,這根本就不是問題。
問題,在我自己身上。
就這樣從十月末開始,隨著雪越下越大,我也越來越萬劫不復。也不知道到底是老天嫌我麻煩不夠多,還是要訓練我的定力,在寒假前夕,原本做晚班的Angie辭職,人手不夠,老板哀求之下,我居然就不知道哪跟神經接錯的答應了頂了晚上的班。這下好了,太美好了。原本跟夏飄雪錯開的班,倒是硬拼在一起。
別說沒看到他我腦子就已經夠不清楚了,現在三不五時再店里跟他一起工作七八小時,我真的很難再去告訴自己不要去多想什麼。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事永遠藏不住,或者只是我心里有鬼?
每次走到廚房,廚房里的工作人員就不知道到底是存著什麼心的猛問我︰「洛心有沒有喜歡的人啊?」然後接一句讓我吐血的「飄雪不錯啊,很帥很帥哦。」如果他們玩興起來,還會一搭一唱的玩雙簧。
「可是飄雪有女朋友了耶。」
「沒關系啊!當小的,對不對!洛心,當小的也很好對不對?」
我既不能說對,也不能說不對,只能干笑加死命的瞪他們。偏偏我越瞪,他們玩的越爽。有時候還會反問剛好路過的夏飄雪意見。而夏先生他也不反駁,只是淡淡的笑。
偏偏那一笑,就可以讓我整個思緒開始嚴重打結,有幾次還摔破了好幾個杯子。
在被老板娘警告了好幾次以後,我現在看著杯子都像在用斗雞眼一樣,深怕一個不小心它就又自己長腳跑去找地板玩。
今天晚上雪下的很大,店里個人兩三只。才九點多而已,我跟夏飄雪就攤在櫃台不知道要做什麼。後來我覺得他站在我旁邊實在太嚴重打擾我的思考,所以溜進了廚房後面整理起洗碗伯伯洗的干干淨淨的杯子們。
沒過幾分鐘,夏飄雪高瘦的身影出現在我後方。「洛心,有沒有高腳杯?給我兩個。」他的聲音听起來很累。其實我早就注意到了,今天客人不多,但是他卻很沒有精神的樣子,本來還擔心他的身體。結果在廚房里面的人講了一句「一定是昨夜縱欲過度」以後,還有他臉上那抹不否認的笑容,我就決定收起我的關心。
「哦,有,你等一下。」我挑了兩個高腳杯給他,盡量不去在意他的聲音。
鏘!一聲碎響,我自己嚇了一跳。茫然的看了自己的手,杯子還好好的在我手上。然後我才反應遲鈍的發現是站在我身後的飄雪打破杯子。
我一開始並沒有覺得什麼不對,直覺性彎身幫他撿碎片。「夏飄雪,你腳小心一點,你旁邊有一塊……」聲音停頓,我整個人傻住。
夏飄雪高達一八五的身影突然像泰山崩頂一樣轟,整個撲下來。我根本還來不及反應,他就撲倒在我身邊。我不是英雄,所無法毫不變色。我只是愣了一下子,馬上蹲了下去,眼淚比我的話更快飆出來。
「夏…夏…夏飄雪。」我慌忙叫他。
他神情有點痛苦,想撐著站起來,不過失敗。只能勉強靠著牆壁。「洛心…你,你,你你去幫我拿藥,好,好不好。」
「好,好好好好。」我拼命點頭。
「在我,外套里。」他表情舒緩了一點。
我轉身想沖出去,他突然一把拉住我。「不要讓,其他人知道。」也許是我視線模糊了,一像驕傲的夏飄雪,現在看起來居然像在求我。
我點頭,大力的抹掉自己的眼淚。然後站起身子,用著最鎮定的腳步,在不引起其人他注意之下,沖回了吧台。我顫抖的在他的外套口袋里模出一個小鞭子,倒了杯水,再次跑回後面。
這時候夏飄雪已經坐在地上背靠著牆壁,我蹲了下來,把藥給他。看著他打開藥瓶,我端著杯子的手簌簌劇烈顫抖起來,水從杯子潑了出來。夏飄雪看了我一眼,伸手握住我的手,和聲的說,「我沒事,你不要怕。」
我猛點頭,眼淚卻止不住。他接過我手上的水,大概看在我實在抖的不像話的份上,他一手握著杯子,一只手還握住我的手,讓我放松神經。
看他仰頭,吞藥,喝水,一顆心也被他提的高高的。
飄雪喝完水以後,稍微閉了閉眼楮。「我沒事,放心。」他的聲音已經恢復正常,回頭稍微對我一笑。
我只是猛掉淚,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的左手抓著我的右手,這樣緊緊握著。我不知道是它需要一個支撐的來源,還是在安撫我。不過我想後者比較大吧。因為顫抖的如此厲害的人是我,反而他自己顯得一點也不緊張的樣子。
我們就這樣握著手,誰也沒先開口說話。
「白菜,啊,洛心你在這…咦?」二廚從門口探進來,「你們兩個…啊,啊啊啊。」他睜大眼楮看著一蹲一坐在地上的我們兩個人。手指還夸張的點點點。
「啊,啊啊啊。」另外一個進來拿蘿卜的廚師也發出一樣的聲響。
我幾乎是立即的,馬上想甩開夏飄雪的手。這餐廳什麼不盛行,八卦最厲害。沒給他們看到什麼都被調侃的那樣離譜,現在給他們看到這一幕,我很難想像以後的風言風雨我要怎麼擋。
「好啊。你們兩個人躲在這里做什麼啊?」大廚笑著曖昧,跟二廚兩個人勾肩一點想離開的意思都沒有。
「哪哪哪有做什麼啊?」好在這時候飄雪也放開我的手,我馬上站起來,先扳臉凶人。
「哇,你們剛剛在做什麼啊?搞到杯子都打破啊?這麼激動嗎?」他們倆個人完全不顧我的晚娘臉,一搭一笑的仿佛怕前頭人沒听見一樣。
夏飄雪在我身站起來,也不知道怎麼辦到的,他的聲音听起來一點都不像剛剛那樣虛弱,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好了,你們別鬧洛心了。」這八成是有史以來他第一次替我說話吧。
不過可惜一點效果也沒有。大廚二廚兩人更樂了,「好好好,我們不鬧你的寶貝了。不然飄雪哥哥要生氣了。」他們哇哇大叫,我的臉簡直要黑掉。
他們各自拿了白菜蘿卜滿意的離開這里。我氣呼呼的直罵無聊。
「沒事了,他們就是這樣。無聊找事情做。」我轉身,看他蹲下在撿碎玻璃,連忙阻止他。
「你別弄。我來就好。」我沖到雜物間,找了掃把畚箕,把地上的玻璃掃干淨。
等一切打理干淨,我握著掃把,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稍微驚慌的看著夏飄雪。兩人這樣對看了幾秒鐘,他看穿了我的尷尬,伸手拍拍我的肩膀。「我沒事,放心。」
「可是…」想到剛剛他那樣的狀況,我實在很難被說服。
「我只是早上忘了吃藥。沒事,」他淡淡地說,「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經過我身邊的時候,他是那樣告訴我。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看著他的背影離開,心中有一絲什麼很快的閃過。
我放好了掃把,用冷水冷卻一下自己有點哭紅的眼,才走回吧台。探頭看了看門外,雪的確下的很大。這樣的雪大概會持續到了明年五月吧?卡加利的冬季來了。想到那寒嚴的冬天,我不禁打了一個大寒顫。
店里的客人持續三三兩兩,我和飄雪窩在吧台里,他拿出調酒單,所幸開始教我調一些平時比較高等的酒,兩人盯著桌上的零零灌灌,偶而回頭互相看了一眼,他會笑,我只能傻傻的不知道該有什麼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