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蘭德仍然不為所動。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再慢慢地飲盡。然後他用銳利的目光盯著她。「歐文怎麼知道呢?或者也可能是父子共享一個老婆?說不定那孩子是歐文的種呢!」他語帶譏諷地說道。
這種說法令她渾身不禁戰栗起來。「你要對我怎麼殘酷都可以,可是不要因為你看不起我,就封殺你自己孩子的命運,蘭德。陸邁鐸不行——他不能……人道。歐文知道了,就能夠輕易作出結論,斷定孩子的父親是誰。他絕對不會猶豫用漪瑟來控制我的。她是你的女兒,我憑我的性命發誓!」
他的眼光閃爍了一下,裘琳抓到了一線希望,或許他已經動搖了。但他接下來說的話又粉碎了她的希望。
「她不是我的。不行,我不能幫妳,只能按照我的原定計劃︰擊敗歐文。在那之前,妳如果要保護自己的孩子,就最好乖乖地服侍他,就像我懷疑妳打算對我做的一樣。妳可以用自己的身體讓他爽快,引誘他和妳上床,听他的擺布,妳就可以保護孩子。他一直就想要妳這麼做的。」
裘琳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又退一步,彷佛遭受無情的重擊一般。他不在乎。他不肯接受她的懇求。她為什麼以為他會呢?等到她終于有力氣說話的時候,她也只能一再喃喃地說著︰「她是你的孩子,蘭德,你的……」
他拒絕听。他轉開身子,又倒了一杯酒。他的手沒有搖晃,他是這麼冷靜、這麼全然不受她的話影響。他不相信她,隨她怎麼說都無法改變這一點。
她頹喪地轉身,茫然地走向門口。她的動作僵硬失衡,彷佛腳底下的地在傾斜。她早知道他恨她,然而她心中某一部分仍傻傻地以為他會相信她、以為他會認自己的孩子。她心中某一部分原以為他會迫不及待地趕去救漪瑟,現在她才明白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她離開屋子,步履搖晃地穿過院子。有幾個他的手下目視著她,但並未阻止她步行穿過防守嚴密的大門。太陽很快就要升起來了,她可以看見黑暗的樹影以及東邊山脈的灰色輪廓,一只公雞的啼聲傳遍了牠的活動領域。
然而,裘琳沒有心思去觀賞她心愛的這塊土地,也听不進這片大地的生命呼喚。漪瑟是她生命的中心,一這片土地不是。漪瑟,那麼嬌小,卻那麼有活力,又那麼脆弱。
裘琳鼓起精神面對新的困境,她必須想辦法勸歐文。他一定會對她發怒,但她絕對不能讓他將怒氣發泄到漪瑟身上。她願意獻身給他,一次,兩次,上千次都行。為了救孩子,她什麼事情都願意做,因為漪瑟的親身父親拒絕做。
蘭德在柯岩村外趕上了裘琳,就在潮濕的草地與森林相接的地方。櫸樹與榆樹頂上門著曙光,但她走在暗影處,一個里著衣服的細小身影、一個脆弱無助的身影。
她有沒有欺騙他呢?
她離開以後,蘭德一直在與自己辯論著這個問題。她有沒有說謊呢?
他勒住馬,看著她蹣跚爬向山上的森林。她是被派來將他與手下誘向毀滅之途的,她已經承認了這一點。然而,現在他卻像傻瓜一樣跟著她,而她的同胞可能就在旁邊伺機而動。
說不定這就是歐文所設的圈套。
他用訓練有素的眼楮掃視著森林。他的手下已經佔據了這片森林,在玫瑰崖與柯岩村目前沒有韋爾斯人在活動。但是就算有,他也必須再和她說話。
她為什麼要對他說謊?她聲稱那孩子是他的目的何在呢?
答案再明顯不過。裘琳怕歐文,希望藺德替她把威脅除去。可是他本來就打算那樣做,而她一定也已經知道了。盡避那不是為了她的緣故,而是為了他自己以及所有喜歡和平的人。她很快就會擺月兌歐文,她的孩子也一樣會安全,所以她沒有理由這麼急著欺騙他。這是否表示她是在說實話呢?
就是這一點可能性驅使他跟著她來此。
他策馬向前,眼楮一直盯著裘琳。他看見她身體僵住,因為她發現到有人在跟蹤她。她害怕地回頭看一眼,然後撩起裙襬,加快了本已疲倦的步伐。但是他仍沈穩地騎著,因為她跑不過他的。她再度回望,然後停下腳步。她知道是他了。
他勒住馬,俯視著裘琳抬眼看他的樣子。她的臉上有著疲倦的痕跡,紅腫的眼楮顯示她哭過。然而盡避如此,她依舊很漂亮,嘴唇豐潤,身體成熟。他不想看見她的美,不想產生回應。然而並不是她的女性美誘使他無法轉移目光,而是她眼中那種迫切的希望神色。她害怕他改變主意,卻又無法不懷著希望。
她愛她的孩子,這一點是無庸置疑的。但那是他的孩子嗎?
他長吁一口氣。那真的有關系嗎?「我會把妳的孩子從歐文那里救出來。」
一種近乎沉默的聲音、一種細微的吸氣聲、一種半是嗚咽的聲音——不管是怎樣的聲音,而那就是她唯一的響應,至少沒有其它用語言表達的響應。但是她用手按住他踏在馬鞍上的腳,這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動作,卻帶著強烈的沖擊。是感激、是信任。
這深深地打動了他。
他想起自己對亨利王所發下的效忠誓言。他跪在那里伸出手,手掌向上好讓國王將腳放在上面。現在在這山榆樹下,她似乎也在對他默默地發誓效忠。
只是,他想要從她身上得到的不只是這個。
他暗咒一聲,將這個白痴念頭壓下去,掉轉馬頭走開一點,然後他下了馬。「歐文在哪里?」
她抿緊嘴巴。「在亞風谷。」
「孩子呢?」
「也在那里,至少本來是在那里。他可能會把她送到別的地方。」她用驚恐的眼楮望著他。
他強忍住想安慰她的沖動。「去找歐文,跟他說妳說服了我,必要時盡可能夸大一點。
他打算在哪里偷襲我?」
她挺直身子,彷佛有一股新生力量涌入她的血脈。一線曙光照在她的發際,更襯托出她那烏雲般的頭發。那只是一瞬間的事,然而他卻注意到了。
「在河邊有一個狹窄的地方通往下面的草地,那個地方叫溫得漢林區,一邊是森林,一邊是陡峭的山地,走上去很危險。」
「所以他會在林子里等著?」
「我不知道他的計劃,只知道我必須讓你走那條路。」
他望向她後面的森林。「什麼時候?」
「越快越好。」
「那就明天吧!」他看著她上面努力把心里對她的柔情驅走。「妳知道會有很多人死,很多是妳的同胞。」
她低下頭。「我知道。」
他長吁一口氣。她欺騙過他那麼多次,他竟然還會相信她,是否他真是一個大傻瓜?明天他就會知道了。「走吧!回歐文那里去吧!」
她抬眼看他.並且朝他走近。走得太近了。她說道︰「蘭德。」
「別這樣,」他咬牙說道。「別再說什麼。」
可是她不听。「她是你的孩子,你會知道的——」
「不可能。我只知道她是陸邁鐸或者陸歐文的孩子——誰的都可能,就是不是我的。她是誰的並不重要,妳跟誰睡覺對我都無所謂。」
但願如此。只是想到別人踫她的樣子就使他血液冰涼。即使是現在,已經事隔一年,他還沒有學會如何控制她對他激起的那股瘋狂佔有欲。
他不想有那種感覺,但事實是他仍然想要她,不只是要她的身體。他知道自己可以得到她的身體,因為她是這麼感激他。可是他想要的不只是她的感激、不只是佔有她的身體、不只是她的效忠。他不想給自己索求于她的加上任何理由,但這樣仍然無法令他將她由他心中驅除。雖然她曾拒絕他,寧願要她的族人而不要他,雖然她曾出賣他,還差一點害死杰柏,但無法改變的事實是,他的渴望不曾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