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來不及跑開,一只手腕就已被他抓住。她扭動身子,可是他動作很快,力氣又大。
他把刀丟回桌上,又抓住她的另一只手,迫使她站在他面前。「讓我看妳的手腕,看看有沒有弄傷。」他解釋道。
「我沒有受傷,放開我。」
可是他不理她,徑自把她的手臂拉過來檢查。「妳有擦傷。」
她頂嘴道︰「你還以為會怎樣?」
他抬眼看她,面容嚴肅。「我不想傷害妳,裘琳。可是我不能放妳走,妳必須明白這一點。」
她怒視著他,雖然滿心不服,卻深受感動。他是真心的,而她應該恨他。但他正溫柔無比地按摩著她酸痛的手腕。
她努力使自己的口氣凶一點。「你也必須明白找不可能心甘情願也做你的俘虜。」
「那麼妳就做我心不甘情不願的俘虜。」他的拇指輕撫過她發紅的皮膚,刺激著她,使她恢復活力。她站在他的雙腿之間,低頭望著他幽暗的眼楮,那雙眼楮也閃映著燭光回看她。他再度開口說話的時候,那低沈的磁性嗓音似乎在她體內回響。「我懷疑妳到頭來會成為怎麼樣不甘願的一個俘虜。」
他們兩眼互視,某種無聲的溝通在他倆之間傳遞著。沒有言語,也不是什麼理解,因為他們沒有說話,她當然不明白他倆之間的這種吸引力。但每一次他們互相踫觸的時候、每一次他們眼光相接的時候、每一次他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就會產生一種聯系。
她的心開始狂跳,有如浪花撲到岩石上,有如天際的雷鳴。她的心在狂跳,她的身體在顫抖,而她知道自己極有可能屈服于這個她很想仇視的敵人之下。
她緩緩抽回手腕,而他也終于松手。她往後退著,踫到了桌子,然後繞到桌子後面。一直到她回到房間的另一頭,她才得以將目光自他醉人的凝視中移開。
「我餓了想吃東西。」她連忙在後面又補充說明一句。
他起身走向一個架子,又拿了一個杯子,同時也拿了一塊用布里著的面包,以及里著蠟的干酪。他把東西放在桌上,然後將匕首插到干酪上。「盡量吃吧,然後妳就可以睡覺了。
睡在那里。」他指著放在牆壁凹處用布簾遮住的床。
她鼓起勇氣看他。「那你要睡在哪里呢?」
他的目光將她牢牢地釘住。「妳願意與我共枕嗎?」
她緊張地搖著頭,雙臂抱在胸口。「不要。」
「那就吃飯。」他一揮手。「先吃,那樣至少我們之中有一人不會在晚上餓著肚子睡覺。」
她伸出手去拿刀,在手指握住刀的一瞬間,她突然覺得彷佛興起一股力量。她有武器在手,而他沒有。可是她偷眼看他的時候,她又知道自己毫無機會。因為即使她手中拿的是一把長劍,他也仍舊會佔上風。即使她有本領打贏他,也不確定自己的意志會堅強得敢刺向他的身體。如果他威脅到她或其它人的性命,她可能會的。但他拿食物給她吃,把床讓給她睡。她應該試著逃跑,而且最終她會的,但她不能為了逃跑而用他自己的刀刺他。
這種不該有的想法令她駭然——畢竟他是她的敵人。她切下一塊干酪,然後又切了很大一塊面包。她故意瞇起眼楮看他,又把刀插回干酪上,然後倒了一杯麥酒,再回到房間另一頭吃起來。
她餓壞了,于是吃得很快,但這仍是她此生所吃過最糟的一頓飯。不對,她稍後又想到,跟歐文坐在一起吃的時候也同樣糟糕。然而如果讓她選擇,她寧願跟費蘭德在一起。雖然理當反過來才是,但她不能扯謊——至少不能對自己扯謊。
然而這並不表示她想要置身于這種困境,除此之外,其它什麼情形都行。不過如果要她選擇,這個英格蘭佬看起來確實是危險性比較小。
她飲下最後一口麥酒。她吃的時候蘭德沒有說話,他也沒有吃東西。他又把杯子斟滿,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仍舊在觀察著她。這令她十分的不安,她終于再也忍不住了。
「怎麼樣?你不打算跟我解釋你為什麼要綁架我嗎?因為如果你不說,我今天已經累壞了,寧願趕快去睡覺,也不要在這里忍受你那無禮的眼光。」她雙臂抱胸,怒視著他。
「告訴我,妳為什麼對我隱瞞身分。」
「我沒有隱瞞,我的名字是柯裘琳。」
「妳是柯克萊的佷女,是他唯一的繼承人。妳隱瞞了這一點。」
「我沒有隱瞞,我只是選擇不說,而且顯然我不說是很明智的,只是還不夠明智。」她帶著怨氣地說道。
這時彷佛約好了一般,一個敲門聲響起,吸引了他的注意。「我們有一點小事情得處理。」他說道,然後下令外面的人進來。門開了,依然被縛的鮑爾走進房間,後面跟著奧朋與亞倫。裘琳立刻走向自己的族人。亞倫要擋住她,但蘭德說︰「隨她吧!」
她低聲用韋爾斯語說︰「你還好吧?」
「嗯,小姐。可是妳呢?」鮑爾問道,同時用焦慮的眼光打是她。「他沒有……」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裘琳知道他的意思。
「沒有,他沒有。」她低聲說道,但她的瞼紅了。她試著解開鮑爾手上的繩子,可是沒有辦法,于是她抬眼看向仍然插在干酪上的匕首,又看看蘭德。他緩緩地點點頭,算是回答了她沒有說出口的問題。
她立即為鮑爾松了綁。可是他本想抓起匕首,她卻將手縮回去。「那樣是沒有用的。」
她說道,然後把匕首插回去,不過這次是插到桌上。她轉頭看蘭德,改用英語問道︰「現在,可不可以請你說清楚,你這個瘋狂計劃到底是想得到什麼?」
第一部第十章
蘭德看著那個韋爾斯人消失在黑暗中。現在要撤回行動已嫌太遲了,但卻無法阻止他懷疑自己是否作了一個錯誤的判斷。他的大膽行動是否能阻止韋爾斯人攻擊玫瑰崖呢?還是反而更促使他們團結起來對付他?
他揉揉臉,試著讓自己理性地思考一下。柯克萊不會拿裘琳的性命來冒險,蘭德可以確定這一點。可是那個人在哪里呢?為什麼他或者他的信差還沒有憤怒地來要蘭德歸還他的佷女?他們的村子並不是那麼遠。為什麼是由蘭德派信差去找他們.而不是反過來呢?難道那個人不關心佷女的安危?
說不定她根本不是他的佷女。
「見鬼了!」他對著夜空咒罵一聲。可不可能裘琳只是一個餌,並不是克萊真正的佷女,而只是派來騙他的間諜?
但是話說回來,那個韋爾斯人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該死的!」他不是這麼常自我猜疑的人,而且他也不喜歡這樣。很不幸那個窩在他床上的該死的丫頭已經快把他逼瘋了。
他想要她,即使他知道自己不應該踫她。
他確定她是他要的女人,然而她又令他擔心她是否又在騙他。
他無法下定決心。
他強忍住無奈的申吟,皺眉望著她所在的那座建築。門口有一個守衛站著。嶄新的煙囪里飄出黑煙,木板遮住的窗戶自邊緣透出微光,屋子里面很溫暖。
她也很溫暖。
他又咒了一聲,轉身茫然望著山坡下。他看見自己口中吐出來的白霧。在月光之下,他僅能依稀分辨出羅爵士所建的內牆與外牆影子。內牆修築的進展神速,但仍不夠快。現在他與鄰居之間出現新的緊張情勢,他必須暫時放棄外牆,讓工人全力把內牆建到超過一個人的高度。到那個時候,他才能把裘琳送還給她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