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晚了,巧琪。我們明天再來好了。」
她仍然凝視著他的眼楮,他答應帶她再來,答應信任她,但他不明所以,這使他煩惱。
懊是兩人談談的時候了。
她蜷縮在他的懷抱中,臉頰緊貼他的肩膀,他的唇壓著她發際。
「我知道听起來似乎不可能,伯倫。大家都說在你來之前,我從未走出過霍克林府邸的大門。可是我知道自己在曠野中住餅一段時間。我感覺得到。我看過小屋好幾次,就和看到那棟長春藤覆蓋的紅磚屋一樣。」
「我知道了一些有關紅磚屋屋主的事情。」他柔聲插口。「那女人姓桑,這個姓有沒有讓你想起什麼?巧琪。」
「桑。」她低聲重復,並眯起眼楮,集中心神試圖想出有關這個姓氏的事情。「沒有,它對我毫無意義。」
「有個女人告訴我,桑小姐跟一個親戚的女孩同住。那女孩死了以後,老小姐就病了,搬到別處去住。」他抱緊她。「巧琪,我想那女孩很可能就是潘小姐,我猜大概是她帶你去拜訪過她姨婆,所以你才會記得。」
她听出他口氣中希冀的意味。哦,她多麼希望能夠同意他的見解。當然,也可能正是如此。其實,這听起來非常可能是事實,然而她內心深處卻無法相信。紅磚屋和曠野她不可能只在小時候來過一、兩次,但是她如何說服別人相信?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說服自己相信。
她深深嘆了口氣。「什麼都不記得實在太可怕了,」她說道,「只有一些殘缺不全的夢。我看見站在小屋前的男人,在夢中他是我的父親,身材高大,金發藍眼,英俊極了,而目對我好得不得了。他非常愛我,我母親……我母親過世了,她的名字叫愷琳。」
伯倫再度抱緊她。「巧琪,你母親還活著,她叫莎拉。」
「我知道。」她柔聲答道。「我知道,可是……」她的話聲逸去,她感到淚水刺痛了眼楮。她真討厭自己動不動就哭,假如她能忘記那些夢,忘記令人困惑的過去,豈不好些,為什麼不順其自然呢?或許這樣一來她就不會再做那些夢了,而且能把它們忘得干干淨淨。
伯倫撫模她的頭發。「今晚不要再談這些了,吾愛。你累了,睡吧。明天我們再去找那間小屋。」
「謝謝你,伯倫。」她低語。
「不用謝我。」
她將臉轉向他,吻了他。
伯倫醒來,聞到煎培根的香味,他伸手往旁邊一探——巧琪睡的那邊已經空了,他睜開眼楮,看見陽光自窗口傾瀉而入,他無法相信自己竟然睡到這麼晚。
他很快地穿上衣服,下樓到廚房,萊兒正忙著做早餐,巧淇則坐在地上逗小貓吃東西。
「你再一直這樣喂它,夫人,它就要胖得不能走路了。」萊兒瞥了她倆一眼,兩個女人都不知道伯倫進來了。
「你對我也是一樣啊!」伯倫走到爐前,聞煎鍋里發出的香味。「嗯,你真是個好廚子,文萊兒,你會是個漂亮的好妻子。」
萊兒臉紅了。「快別取笑我了,爵爺。」
「你臉紅是不是表示你已有了心上人?」
「嗯,爵爺。」她羞得低下頭。
他輕笑一聲,轉身走向巧琪。他在她身邊蹲下,伸手輕拍貓咪。「它今天看起來好多了,是食物的功勞嗎?」
「今早我給‘母老虎’洗了個澡。」
「洗過澡了?」他說著將橙色毛球舉至空中,它抗議地叫起來,他又把它放下。「我想它根本不喜歡我。」
巧琪吻吻他的臉頰。「怎麼可能會有人不喜歡你呢?它只是因為肚子漲滿了不舒服。」
「啊,肚子漲,這倒不錯。」他起身瞥向萊兒。「怎麼樣,萊兒?早餐好了嗎?」
「已經好了,爵爺。」她說著手中端了個大盤子轉過身來。
伯倫三兩下便把食物一掃而光,他正推開椅子準備起身時,門口傳來敲門聲。他詢問地看了巧琪一眼,納悶不知是誰會一早來登門拜訪。萊兒過去應門。
「伯倫爵爺,有您的信。」萊兒拿著一只信封回來。
伯倫打開信封,迅速把信函測覽了一遍。
「什麼事啊?伯倫。」巧淇問道。
「是祖父派人送來的,他說有些法茲渥鐵工廠的事情需要我幫忙解決。他收到了世琛的信。」
巧琪嘆了口氣。「我想我們的假期結束了,我去收拾東西準備上路。」
「不用,他說只要一、兩天就可以解決,他建議你留在這里等我,他會盡快讓我回來。」他抬頭瞥向巧琪。「我想他是希望我們多多獨處。」
她的臉色轉紅,紅得漂亮極了。「他想必了解獨佔你對我而言是多麼美妙。」
「我也有同樣的感覺。」他以暗示性的口氣低聲回答。
「如果我跟你一起去,我們就連一天也不用分開了。」
伯倫點點頭。「是的,但是我們很可能就不會再來了。有你在這里等,我就非回來不可。」
「你會快去快回?」
「我連一分鐘也不會浪費。」
「那我等你。」
伯倫在荒廢的道路上疾馳。他不知世琛的信上寫了些什麼,才會讓祖父急忙把自己召回。沒有人比洛斯對法茲渥鐵工廠更了如指掌,雖然數年前他便已將公司交由伯倫兄弟經營,但他絕不至于需要孫子來做決定,伯倫越是尋思,越覺得這事實在出奇。
或許是出了別的差錯,祖父為了不讓巧琪操心,所以才用這個方法調開伯倫,說不定是他病了,可能是這樣嗎?
伯倫立刻打消這個念頭,萬一公爵病了,他也會想見巧琪,對老人而言,她便代表整個世界,他疼愛她的程度,不下于疼愛自己的親孫子。不,如果洛斯生病,他絕不會勸阻巧琪回去。
難道是世琛出事了嗎?他弟弟是否惹上了麻煩?他苦笑一下。如果真是如此,八成和女人月兌不了關系,他只希望那女人可別是個有夫之婦才好。隔了一個大洋,要解決這種事可不容易。
他搖搖頭。揣測各種可能性根本毫無意義,反正他很快就會知道了。幾小時之內,他便可以抵達霍克林府邸。
原來晴朗的天氣忽然烏雲密布。伯倫看看天色,祈禱自己能在下雨之前到家。他可不想在這種冷天里淋成落湯雞。
他接近一條岔路口時,看見一輛馬車翻覆路旁。一個男人躺在地上,一條腿被馬車頂給壓住了。另一個正俯身察看他。伯倫催促馬兒加快速度,朝意外現場急奔過去。
听見伯倫接近,第二個男人抬起頭。「感謝上帝!」他叫道。「我正在害怕沒有人會來。請幫助我把這該死的東西抬起來,好把我表弟的腿移出來。」
伯倫跳下馬背,急忙上前,他低頭看著,傷者申吟一聲。「他傷得重不重?」他問道。
「我看他的腿斷了。如果你能把車子抬起來,我就可以把他拖出來。」
伯倫點點頭,抓住木制結實馬車的車頂。他用盡全身氣力,咬著牙往上抬。
「再抬高一點,一點也動不了。」
伯倫點點頭,但是無法開口回答,他沒有多余的力氣說話。
「好!動了,」那人叫道。「再高一點,我就快把他弄出來了。」
伯倫吸了口氣,把馬車又抬高了些。他額前和唇上都迸出汗珠。
「撐著點,就快了。好,好,他出來了!」
馬車重又落地,發出一聲巨響。伯倫用袖子拭去額上的汗,然後把頭靠在馬車頂的鍍金邊緣上,他深吸一口氣。
「真說不出我們是多麼感謝你,先生。」那人在他身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