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有什麼不好?」他這長子什麼都好,就是野心不夠大。
「就照我們盤算的。記住,今後你就是潛龍,那塊蟠龍石可要好好收藏,等到入奉迦南寺那天,哼哼,絕對要揪出真正的潛龍,以絕後患。」
「要孩兒佯裝潛龍好得到當今宰相這職位是可以,但要是被發現,那可是欺君之——」
「君什麼君!」不過是個毛頭不子,要不是當年佔得先機,今日當皇上的就是他北武郡王了,想到就火!
「那種毛頭小于想制住老夫?哼。」
「爹……」
「再說,他都已經相信你是當世潛龍了,甚至龍心大悅的賜婚,將鳳嫦娥嫁進我北武郡王府,成了皇親國戚之後咱們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是沒錯,但——」
「沒什麼好但是!」墨武打斷兒子的優柔寡斷。「你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唯一的敗筆就是沒有野心。步筠,要知道啊,爹這麼做完全是為了你的將來著想,為君或為人臣你選哪一樣?你就服氣那年紀與你相仿的鳳懷將站在你頭頂上稱王稱帝嗎?別忘了,昔日他也不過是西紹郡王府的世子,他能稱王你當然也能!」
他能稱王,品嘗高高在上、統領天下的滋味?絕妙無人能敵、呼風喚雨的權力?命誰生、令誰死都由自己決定,無人可抗衡?這樣的王權、太和殿上最高的龍椅寶座、群臣跪拜行禮的恭敬順服將會變成他的?種種想像回蕩起野火,燎燒方才還猶疑不定的墨少筠︰金龍盤旋的龍椅、至尊無上的龍袍加身,臣子百姓群服于足下……
種種瑰麗畫面幾乎眩昏墨少筠,激紅了他的雙頰,令他緊繃著聲音顫問︰「爹,孩兒真能成為一國之君?」
「當然能,我墨武的兒子只會比鳳家的強,絕不會弱!」墨武信心滿滿的說。
「好,爹,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麼?您盡避吩咐,孩兒一定做到。」
「這才對!」墨武用力拍上墨步筠的肩膀。「人說上陣不離父子兵,推翻舊朝靠的就是咱們北武郡的兵力,現下兵權仍在我手上,不久又將成為皇親國戚,呵呵,對咱們來說是如虎添翼,如今我們要做的是先解決掉當今潛龍,利用我們手上的蟠龍石誘他出面。」
「如果他料準我們的目標是他而不出面呢?」
「哼!他會出面的,就算不在咱們面前現身,也會潛藏在前來觀賞蟠龍石的讀書人之中,到時咱們只要……」墨武橫掌在自己頸間一劃。
墨步筠會意,壓低聲音道︰「寧可錯殺一百,也不錯放一個?」
「沒錯!不愧是將來接我衣缽的兒啊,哈哈哈……」
「不過爹,有一事孩兒不明白。」
「什麼?」
「為何讓三弟迎娶風嫦娥?」
「難不成你想娶她?」墨步筠倏地雙頰漲紅。「沒、沒,孩兒沒這意思。」
「那女子是毒藥,踫不得。」
「爹?」此話何解?「哼,明的是結親家,暗的是監視咱們,你以為鳳懷將真有心跟咱們結為親家嗎?他不過是怕我擁兵自重,才要派人進咱們家,這其中最好的方法就是賜婚,一來這內應順理章,二來可以拉攏本王爺。」哼,天真小子,以為這樣他就會死了稱王天下的心?想得美!
「那為什麼是嫁給三弟,而不是——」
墨武怒目瞪向其長子。「男子漢大丈夫,欲成大事就該拋卻兒女私情,有她在,你什麼事都辦不成!」
「那三弟他……」
「你三弟不同,那個劣子成天閑散游蕩、無用廢物一個,就算鳳嫦娥天天緊跟在他身邊也查不出什麼,更別提監視咱們的動靜;別忘了,那個逆子住的別院是北武郡王府最後一幢不起眼的小偏院,鳳嫦娥一嫁進咱們王府,就往定一輩子鎖在那座偏院出不了門!」
「原來如此。」終于明白爹的算計如何慎密謹慎,只是可惜了鳳嫦娥,她長得如此絕美,卻得嫁給他那個胸無大志、成天無所事事的三弟。
真的好可惜。
「不能收她為己用嗎?」墨少筠猶抱最後一絲希冀。
「她對鳳懷將的忠心不二你沒見識過嗎?」墨武哼聲反問︰「一箭驚城的事你還記憶猶新吧?」
「呃……是。」難以忘懷啊,那日在殿上執弓射箭的巾幗女。
「在朝中要說對鳳懷將最忠心的,除了他身邊那個不知來歷的帶刀侍衛之外,就只有鳳嫦娥,她不可能被咱們收買。」
「說的也是。」墨步筠應答的聲調隱含嘆息。真的,很可惜。
***
熱霧氤氳滿室,落下一片只見浮影不見人的朦朧,間或充塞馨香了其中,燭火流光浮動,映照在牆上的人影隨之若隱若現地晃動,格外引人遐思。水聲在靜寂的夜里時有時無地泠泠作響,時而是涓涓細流聲,時而是蜻蜓點水似的滴答聲。
濕透的絹巾撩離一池冒著熱氣的水面,柔柔貼上凝雪細膚的細微聲響,在萬籟俱寂中更有說不出的暖昧纏綿。
啊扁掠影下,映照的是遐人心魂的想像——看不穿卻可想像絕對是活色生香的美人入浴圖。「絕代佳人暖池中,絹巾輕觸玉芙蓉,淋灕水聲不絕耳,馨香氤氳春心動。」在略帶笑意的吟詩聲後,浴池立時啪啦一響,壞了噯昧纏綿的氛圍,取而代之的是刺蝟豎起尖刺般的警戒。
「誰!」蹲身坐進浴池遮掩一身光果的縴影厲聲喝道,同時也巡視四︰周欲找出闖入者。
「都要成為夫妻了,還這麼怕羞?」調侃的笑意夾帶在話中,阻礙視野的濃濃蒸霧中,隱約可見一道蹲踞在浴池外的黑影。
「墨凡庸?」鳳嫦娥冷眼鎖住黑影,他就蹲在她衣衫擺放處。
懊死!她隨身的袖箭也在那里。「滾出去!」
性情真是冷絕到極點。墨凡庸嘆想,邢培玠怎會對這樣的女子動心?奇也怪哉。「別急著趕人,我不會無緣無故來找你。」
細眉挑起。「挑這種時候?」
他何嘗願意像個登徒子似的挑姑娘家沐浴的時候!「我自詡風流卻不下流。」
「夜窺女子沐浴,好個風流法。」她冷諷。
呃……墨凡庸尷尬地模模自個兒的鼻子。
「都說有事找你了。」真冤。「可惡的家伙,害我落得這下場!」忍不住,墨凡庸在嘴里咕噥著對某人的極度不滿。
「你說什麼?」
「沒,啥事都沒!」墨凡庸側首看見腳邊制作精巧的袖箭。「果然只有在這時候你才會卸下防備。」他也才沒有被一箭射上腦門的危險。
「你到底想說什麼?」躲身在浴池中的鳳嫦娥被熱氣蒸紅了臉,腦門漲熱得有些暈眩。「快說!」
算了,拖拉這麼久,也該談談正事。「你知道蟠龍石現世這件事吧?」
「哼,在野的潛龍出自北武郡王府?」鳳嫦娥哼聲,忍住暈眩表明不屑。「說出去誰信。」
「不信就好。」果真是有腦子的巾幗英雄,「難怪皇上會如此器重你。」
「果然是假的。」與皇兄推想的一模一樣,但既然如此,又為何要在百官面前裝出龍心大悅的樣子?這無疑是讓朝中官員相信墨少筠真是當世潛龍。一時間,鳳嫦娥陷入沉思,愈加覺得頭暈目眩。
懊死,這過熱的水氣漲得她腦門難受。
沒有發現她不適的墨少庸仍笑著說明來意︰「我狼狽為奸的父兄決定在四月十五迦南寺落成之日,將蟠龍石迎入寺中供奉一天一夜,讓世人看看冒牌貨長啥樣子,順道將前來觀看的士人學子一網打盡,以絕後患。」「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