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瞧瞧這曲家,明的不過是平民商賈,最多也只是頂了個北方大商號的名號罷了!有誰想得到,接連兩任盟主竟全出自曲家!
好一個曲家!好一個平民商賈啊!
而提及他們之所以去奪取武林盟主之位的緣由,說出去肯定氣得那票汲汲營營的江湖人士吐血。不過是為了使江洪安定,好讓他們南貨北運能更加順暢無阻,多賺點銀兩充實銀庫!噢,一家子淨是錢鬼!
「什麼意思?」濃黑的眉因她的話微皺,出聲拉回她有些怨懟的心思。
「意思是——只有我們兩個傻瓜被蒙在鼓里,事實真相你不知我不知,而鳳驍陽和曲老太爺卻知道。」杏眼精明一閃,推敲出這結論。
「你仔細想想,鳳驍陽若不知情,怎麼會要我為了取烙火玉而上五台山?他之所以派我去,為的不是烙火玉,也不是武林盟主的寶座,而是假借這些名義要我阻止一場可能導致武林滅絕的殺戮,所以,他一定知情;再者是你家老太爺,我們離開陳紹府時他對我說‘所欲者,遙似天涯,近如咫尺。’直到你示明身份我才知道這話的意思。我要的是烙火玉,若他不知情,又怎會暗示我烙火玉就在近如咫尺的你身上?」
愈想愈覺得自己這一趟五台山跑得冤枉,原來烙火玉一直在她身邊;傻千回、笨千回,早知道就在身邊,她也用不著中鳳驍陽的計跑上五台山,還差點得搏命上演一場殺戮之戰。嗚……她竟然帶著烙火玉幾乎跑遍整個江北!
她一提,曲翔集像被打通七竅似地目光一亮。「的確,如果不是這樣,他老人家也不會要我上五台山。」
「是他要你上五台山一探究竟?哼,那就更有嫌疑了。」沉溺于推測揣摹的興奮中,季千回不見身邊人轉移到她身上後便不再移開的目光。直到喚了他好半天也不見他回應,她才側首看他。「叫了你半天都不應……呃,你干嘛這樣看我?」
在她腰背的大掌突然一壓,迫她向前緊貼上厚實的胸膛。
倏地,一把火燒上季千回的臉,只覺一片火熱在雙頰燎燒,直上耳根、腦門。之後綿延不間斷的輕啄緩吻,更教她思緒失控。「曲、曲翔集?」
「不管是被蒙在鼓里或被設計利用都好——」
听見這話,季千回氣得掄起粉拳捶他肩膀。「你這濫好人!」
「若不是這一趟,我怎會知道世上有你季千回這樣一個奇女子?」
「呃……」才剛要發作責他太好心的季千回,卻忘了欲月兌口而出的嬌嗔話語,杏眸訝然含羞地望著他,好半天說不出話。
「難不成你寧可不要遇見我?」她的表情真是傷人哪!
「如果有緣,用不著這武林大會,你我也見得著。」
「哦?」曲翔集很是期待。無視禮教的她對于情愛實則如平民女子一樣,拘謹不輕言情愛,這會兒倒是開了竅呵!可惜,他似乎期待得太早。
「你是男人唄,是男人就會上青樓尋花問柳,我素流齋遠近馳名,你一個闊氣的曲家二少要上青樓自然不會寒酸的委屈了自己,所以總有一天你我會在素流齋見面的。」
曲翔集險些抱著她一同跌到地上,垂頭喪氣地將臉埋進她的肩頸。
「怎麼?我說錯了嗎?」
錯!大錯特錯!真想吼醒她。對情愛,她怎麼能這麼笨拙?虧她在素流齋看過不少風流韻事,怎麼一點都不曉得融會貫通?
「千回……」他喚得有氣無力的。
「怎麼了?」
曲翔集抬頭,「如果我是專上青樓的尋芳客、紈褲子弟,你會看得上我嗎?」
季千回想了想後點頭,「說得也是,我絕不會看上一個胸無點墨、目光如豆、一臉色相、無所事事的破財敗家子弟。」
「所以,我們不能在素流齋見面,要不然你就看不上我了。」他相貌平庸已經很難吸引她注意,再套上一個敗家子弟的帽子,只怕招來的是她的極度厭惡,更別提想將這抹塵世煙花烙進自己生命中了。
愈想愈覺得他話說得對,她回應︰「是啊,那樣我也不會愛上你。」
「是啊,也不會——」她、她剛才說了什麼?倏地一驚,曲翔集亮起灼然眸光。「千回,你剛剛說了什麼?」會是他听錯嗎?她剛才說了——愛他?
不覺得自己說錯什麼話的季千回則是一頭霧水。「我剛才說了什麼?」
狂喜不足以形容曲翔集此刻心中的雀躍,天!以為自己早接受她不會坦然言愛的性子,怎知她說愛竟說得這般突如其來,讓他毫無招架之力!
「翔集?」真有毛病了是嗎?
素手探上他額頭,立刻被抓進厚掌中。
「你說你愛我!」
美眸愕然瞠視。「我愛你?怎麼可能?」她怎會說出這麼丟人的話?
「你說了!」她又說了。呵呵……
「我哪有?」意識到自個兒剛才說了什麼,季千回愣了下,噗哧一笑。
艷紅雙頰,菱唇含笑,眼眸流轉盈盈情懷,令人情不自禁俯首,想含住嬌俏的櫻唇。他也的確這麼做了,不過
「兩位在笑什麼?不妨說來听听。」
介入兩人一方天地的聲音,來得可其適時啊!
沁風水榭,如今景色不再悠美似三月。
入冬時節,雖因地處江南,氣候尚暖,但還是有些花草不堪微寒,照著時節凋零,樹上的葉不是泛黃就是凋落,稍微順應一下冬臨時萬物肅殺之氣。
別院中,也因此有些景色蕭然。
即便如此,仍然給人一種與世隔絕、超月兌物外的感受。
涼亭內,為了隔絕微寒冬風,自亭頂鋪落透明如蟬翼卻不透風的薄紗,亭內還置了裝滿燒紅石炭的火盆。
微寒冬風呼嘯,三道人影在亭中談了許久,其間總回蕩著悠然箏音不歇,作為陪襯。
「真想不到你會這麼做。」一曲終了,鳳驍陽執杯品茗後淡笑道︰「天算不如人算,人算不如自算呵!」就算是神算天機,也有疏漏之時,果然掐指論算不過只能拿來參考。抑或是他能力日漸衰退,才會頻頻出錯?
若是這樣,他必須加緊腳步了。
「說到這才有氣。」渾然不覺鳳驍陽異狀,實則也怪他神色如常所致,季千回噴了聲,不滿地瞥向身旁摟著她的曲翔集。「多孬啊!竟然帶著三百多人,而里頭足足有三百人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掌門、高手耶!他這個盟主還帶頭領他們藏身山壁後的秘室,足足藏了一天一夜直到那六千人無功退返,其氣死人了!什麼各門各派的掌門、江湖赫赫有名的武林高手,全縮在秘室里等人家退兵!」
「避其鋒芒也是兵法之一。」曲翔集覺得自己被怪罪得很冤枉。
「都由得你說,反正結果就是窩囊嘛,一點都沒有揚州茶肆里那老頭說的那麼刺激精采。」事起事落都這麼平淡無奇,一點也不像江湖上的快意恩仇。「你自個兒逃命逃成習慣就算了,干嘛要一票子武林高手跟著你逃?」
「武功不是練來以強凌弱的。」拉她坐上大腿,曲翔集耐性安撫。「何況,真的交鋒對峙,有利的不一定是我們;再者,就算勝,恐怕死傷也很可觀,各門各派掌門當家難免會有所死傷,一旦發生這種事,門派中奪位爭權的事情便會層出不窮,屆時又是一場武林動亂,這非我所願。」
「最重要的是——」鳳驍陽放下白玉瓷杯,輕笑道︰「若讓武林人士知道這六千人來自何處,恐怕將是另一場生靈涂炭。我倒認為曲盟主行事有方、令人激賞,驍陽佩服。」自絕于名利之外的人才能做到委婉退避而不怕丟失顏面,當年一見便知他深藏不露,幾年下來的確更加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