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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花烙 第10頁

作者︰呂希晨(晨希)

季千回無暇開口,旋裙在半空畫出利落的圓,須臾便坐穩馬背,執韁的手一扯,轉動馬首,向陷入混戰的曲翔集這方疾奔而來。

「啊,你留我單打獨斗就算了,還想騎馬撞人!」他是不是看錯人、動錯心了?她根本不在乎會不會踩死他!「你——」

駿馬奔馳撞開殺手圍起的圈,眼看就要迎面撞上曲翔集。

「啊——」

「真吵!」長鞭一甩,如蛇般纏上瞪大眼呆立原地的曲翔集腰際。

旋即,駿馬揚長而去,留下六名錯愕未定的殺手,六人十二目盯著遠去的背影,美人駕馭駿馬的景象是柔中帶著勃勃英氣,還有——

一條黑鞭纏著人隨駿馬的疾速狂奔被拖飛在半空中。

他們的確听見了男人殺豬似的慘叫聲,由近而遠。

第五章

駿馬在飛馳十數里後終于停下四蹄奔踏,呼出陣陣熱氣。

座上的美人兒利落下馬,走到後頭,蹲子。「怎樣,一路上愉快嗎?」

愉快?曲翔集錯愕地瞪著她,做出這種事之後竟然還問他一路上愉快不愉快?

「哎呀?難道還不過癮,那好,本姑娘就再帶你飛一程。」說著,她便欲起身。

「慢著!」再跑一程,那他不死也剩半條命了。「我認栽、我認輸,全是我的錯成了嗎?我不該鬼吼鬼叫成了你季女俠的累贅,就請你大人有大量,饒了我這條小命,小的來日必會報答你的大恩大德。」

季千回神色愉悅地轉回他身旁,緩緩解開交纏的黑鞭。

老天,劫後余生的滋味竟是如此美妙!他從不覺得死里逃生需要多麼難能可貴的運氣,畢竟,自他行走江湖以來,人面廣、人緣好,鮮少有得罪人到必須動手的時候,要不就是在沒出手前便教身邊的朋友拔刀相助去,要他武功有所長進也難。

可是,萬萬沒想到這種平順的日子在認識她之後便宣告終結。把他拖進她和八竅嶺那班山賊打斗的局面就算了,現下竟還來一票見都沒見過便要殺他們倆的人,照理說兩人該同甘共苦,一同抵御外敵才是;他這個武功不濟到家的人都有這般想法了,誰知道她竟然先溜,把生死一線間的危機丟給他一個人獨自承受!

如果是打算牽馬讓兩人一同逃離危險他會承受得心甘情願,誰知道她竟用這種法子!她到底是要救他還是要殺他?竟然用鞭子纏他拖行十數里!

她跟那伙刺客是不是同一路人馬啊?

這一路上要不是他左躲右閃,時而借力施力避開石塊樹木,恐怕早就魂歸離恨天了。他到底是惹了她姑娘哪一忌,要這麼對付他?

曲翔集慢慢站起來,心有余悸地退離她三步,小生怕怕。

渾身的黃土證實方才的驚險並非夢魘,而是再實際不過的事實,老天爺!他躲那些殺手時跌跌撞撞所沾上的沙土也沒她這一趟路來得多。

她對他到底佔較多的是什麼?敵意?還是情誼?

什麼都沒有,只是要給他個教訓而已。季千回美艷的臉龐閃動得意的甜笑,曲翔集這一趟非人所能領受的旅程令她心緒倏地大好。

他讓她變得不再是先前那般笑看人世、快意江湖的季千回,他讓她悸了心、動了情、有了牽掛還一副無所覺的模樣,看了就氣。

為什麼自己會對這樣的人動情?她雖身為素流齋的老鴇,但並非年邁亦不是貌丑,正因為她超出眾人對老鴇的想象,也因為容貌出眾,上門追求的官家公子哥兒可也大有人在,偏偏她誰都不動心,就只對他!

謗本就相貌平庸,擺明就武功不濟,成就不了什麼大事業,除了曲家陳紹府是北方鼎鼎有名的大富人家這件事還能跟人說說外,其他壓根兒是談都不用談。

可是這樣的他卻令她動心,原因何在?

只是單純的因為他並不像世間面目猙獰,見到她就色意浮現臉上還裝出一副高風亮節、不為所動的虛偽君子?他還是會被她的容貌影響,還是有時會失神露出覬覦之色,跟時下男人並沒兩樣。

惟一不同的,是他的目光只有欣賞而沒有輕蔑與褻瀆,沒有在著迷時還裝出一副自命清高不凡、甚至以她煙花身份為齒進而舉止姿意輕佻的模樣,也沒有在相處時還一臉自以為紆尊降貴的樣子。

他對待她的方式雖時而疏離,卻從不輕蔑;更有甚者,在得知她是素流齋老鴨後,他的態度反而異于常人地更加親昵,她不懂,至今仍不懂。

然而,卻芳心已動。

那一夜錯愕地驚覺到在他面前的自己腦海一片混亂,一個輕輕的踫觸便教她臉紅心跳,要她怎能不逃回房躲起來?

她,季千回,在看過為數不少的名門子弟,甚或皇室貴冑之後竟然是誰也看不上,卻對他動了心?

一旦了悟,連自個兒都不信,直問是自己想錯還是眼楮出問題,竟挑上了他?

千思百想,最後仍然不得不承認已然動心的事實,只是該怎麼說服自己,怎麼甘心啊?她耶!她這個眾人都說眼界甚高心狂氣傲的季千回,竟對曲翔集動了心?天老爺!她渾然不覺自己在無意中已哀號出聲。

「該哀號的人是我才對。」曲翔集還在忙著拍掉衣衫上的黃沙。「你看,好好一件衫子壞成這樣。」

美目哀怨抬起,被他狼狽模樣逗笑,一路被樹枝撕裂、教石塊磨損的衫子加上一張黃土東一塊西一塊妝點的臉,要人不笑很難。

「衣衫乃身外之物,男子漢大丈夫淨計較這些。」她朝他走去。「不怕人說你小家子氣。」

「這不是計較不計較的問題。」曲翔集低頭忙著補救自己可憐的衫子,補不了破洞裂縫,至少也得撢撢衣衫上的黃土,邊忙邊分心應道︰「若說衣衫是身外之物不該計較,那世上眾生不都該啥也不穿,果身在街上遛達?」

「你!」他的話教她無法接話,他形容的畫面讓人不臉紅也難。

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麼,曲翔集也愣住,腦海里該死的順著他身為男子的本能,想起一幅活色生香的美人圖,若啥也不穿……

「翔集吶!」柔柔甜甜的嗓音輕輕飄進耳里,美人馨香也隨後被嗅進鼻間。

「什、什麼?」

「你知不知道垂涎三尺是怎生的模樣?」縴指巧點,沿他胸口緩慢往上爬。

「什麼模樣?」曲翔集恍恍惚惚地應道,已然分心。

巧言軟語在他耳畔吐露,不疾不徐地道︰「去找個梳妝台照照便知.」

「啊!」恍然大悟,曲翔集愕然退了步。

季千回跟著向前,取出絹帕往他臉上拭去。「這兒都是沙呢!」想起方才他連連慘叫的樣子,她勉強委屈自己忍住笑。

曲翔集握住在自己頰邊的柔荑,投注的目光充滿疑惑不解。

而這一回,季千回並沒有抽手,任他將她的手困在他臉頰與掌心之間。

「為什麼?」一句話,終于問出口,聲調不自知地柔如春陽映熱的暖泉,有瞬間醉人的魔力。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這樣對我?」

他要問哪個?「是為什麼駕馬拖你還是為什麼替你擦拭?」

「兩者。」他不懂,不懂她到底是氣他所以故意欺負他,還是對他——可能嗎?她會對他……

「我生氣。」

瞧,果然是因為氣他所以才欺負他。曲翔集難掩失望地垂下眼。

再抬眼,他無可奈何地又問︰「我怎麼氣你了?」嘆口氣,他等著接她季大姑娘替他安上的罪名。「我犯了什麼錯?」「你的錯就是——」話到嘴邊倏地消失。向他明說?不明說?一份突如其來的掙扎讓季千回煞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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