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琪放下公事包落座,接過管家盛來的飯後,詭異地看著對桌相談甚歡的「婆媳」好一會兒,才真的動起筷子。
就在這時,莊夢蝶的手機響起。
「抱歉,我接個電話。」向夏家人生分地打聲招呼,她立刻移步客廳從皮包取出手機。
那頭的聲音讓她有想哭的沖動。
(嘿,娘,你老人家在干啥啊,丟下嗷嗷待哺的可憐小帥哥到哪兒混吃等死去了?)夏子謙說話的聲音里間或插入一點電視的雜音,但還是和平常一樣開朗。
哦,她想念她的寶貝兒子。
「我可能要很晚才能回去,晚餐你得自力救濟了,小表頭。」努力忍住喉間的哽咽,這小表精得很,要是被他听出一點不對勁可就糟了。
(那我要叫拉薩!)太好了,大人不在家,小孩當大王!
「可以啊,吃肥一點,免得老是在學校拐那些小女生給我惹麻煩。」
(呃,我還是吃飯好了。)為了當帥哥,為了勻稱的好身材,有些東西是必須犧牲的。(算你行,本少爺決定到巷子口那家‘阿伯的便當’買營養好吃、經濟實惠的雞腿飯,這總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莊夢蝶滿意地點點頭。不行,再跟寶貝兒子瞎扯下去的話,她真的會馬上沖回家去抱抱他,夏家人對他的態度真的讓她心疼到骨子里去了。
「好了,娘還有事,記得飯前……」
(洗手、飯後漱口、睡前要刷牙,拜托,我都幾歲了還要你提醒。)這個娘是怎麼當的,把他看得這麼的——扁!
只是,夏子謙無法了解美艷絕倫的娘親正因為他開朗活潑的聲音而減輕了方才烏雲滿布的情緒,更不知道自己掛電話前的用力一啵會讓做娘的想馬上沖回家緊緊抱住他回啵一記。
莊夢蝶收起手機,拭去眼角的淚滴,再走進飯廳時,已像個有禮的客人。「抱歉,讓你們久等。」落座原來的位置,她盡職地扮演起夏林玉瑛記憶中的乖媳婦。「媽,小心點,這湯很燙,您慢點喝。」
媽?夏子琪抬頭望向對桌幾乎陌生的人,像是被她稱呼母親的方式嚇到。
「哥,等會兒到書房一下。」目光由兄長身上移到莊夢蝶,她又開口︰「當然,還有大嫂。」
「你們哪位來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坐在單人沙發上的莊夢蝶自然把告知義務的事丟給上門委托的客戶。
「這個是……」善于辯論的人不一定擅長說明,尤其礙于不能在莊夢蝶面前說出真正用意,所以夏子翔的語調遲疑,久久沒有下文。
「哥?」夏子琪走到兄長面前,對于他的支吾不語感到奇怪,這不像平常說話清楚、言簡意賅的大哥。
「這是暫時的。」客戶不願說明,基于服務至上原則,莊夢蝶自然得責無旁貸地扛下重任。「你的母親夏老夫人因病導致記憶錯亂,沒錯吧?」
「這與你無關。」
「可是她老人家記憶錯亂到以為自己有個媳婦,這就與我有關。」
「你別以為這樣就能再踏進夏家的門,別忘了,你已經是下堂妻。」
「小妹!」
「我很清楚。」莊夢蝶打開皮包抽出名片,借由這動作轉移怒火,她必須冷靜,至少,在夏家她的工作是扮演夏老夫人記憶中和她感情非常好的媳婦,所以她要冷靜。
「這是我的名片,請多指教。本工作坊包辦業務種類繁多,小至出席婚禮的代表,大至浪漫的文藝愛情片,我們都會應客戶要求,扮演得盡善盡美,包你滿意;另外,還有感情問題的諮詢服務,以秒計費,每秒零點一四元,保證絕不讓你吃虧。」
听了一連串沒用的廣告詞,夏子琪不悅的皺起眉。
「我要知道的是你的來意,不是你那一堆廢話。」
「你的母親鬧脾氣要求夏先生找回她記憶中的媳婦,所以找上本工作坊,找上我,希望能因此讓夏老夫人的健康好轉,記憶慢慢恢復過來。」這個女人還是跟以前一樣冷漠高傲,不錯,依然保有令人想沖上前掐住她脖子的特質。
夏子琪用兩指夾過名片看了眼,哼笑。「很適合你的工作,可以周旋在不同的男人之間。」
「小妹!」
「多謝夸獎。」莊夢蝶不以為意地接下冷嘲。反正以她美艷的相貌和火辣的身材,再怎麼靠衣服遮掩也擋不住被視為天生情婦的閑言閑語,早在八百年前她就看破自己跟清純無緣的命運,現在的她已不是當年被「人言可畏」四個字擊得暈頭轉向、不知所措的單純丫頭。
「你們可以結束冷嘲熱諷了嗎?」夏子翔出聲打斷兩人。
「我不會這麼簡單就原諒你對我哥和我們夏家造成的傷害。」
傷害?到底是誰被傷害?莊夢蝶回她一朵冷笑,美艷的容貌卻讓這笑看來冷艷誘人。「我只是來工作的,你們的原諒——我可從來沒想過。」她根本沒做錯任何事,要什麼鬼原諒!有錢人的腦子真的是千拐百彎,不是她這等平民所能想象的。
「夠了,」夏子翔瞪向妹妹。「子琪,注意你的態度。我請夢蝶回來為的是媽的健康,你也知道媽一直吵著要見夢蝶,無論如何,在媽的記憶有起色前,夢蝶就是你的大嫂,我希望你能夠配合。」
夏子琪抿唇瞪了莊夢蝶好一會兒,終于妥協。「我明白。」
「很好。」夏子翔吁了口氣。
「可是我絕對不會原諒她背著你跟別的男人幽會還生下孩子這件事,絕不!」
「夏子琪!」為什麼要舊事重提?夏子翔怒目瞪著小妹,她月兌口而出的指責刨開他至今仍然感到疼痛的舊傷,也讓他難堪地不敢回頭去看被指責的人現在是什麼表情。
慘白倏地刷上美艷的嬌容,毫無預警的指責如利刃,砍得莊夢蝶措手不及並連連退了好幾步,如此的反應卻被夏子琪錯當成丑事重提難免會有的心虛和羞恥。
「不要以為我會忘記你趁哥到英國念書這段期間和別的男人私會的事,也不要以為我會忘記那個野種是你和我哥結婚前就在你肚子里一並帶進夏家這件事,更不要以為過了五年,所有的事情就可以煙消雲散,我恨你!恨你對我哥、對夏家造成的傷害!」
「夠了,子琪!」沉痛與難堪讓夏子翔大失平日疼惜妹妹的模樣,口氣既凶且重。
「把話挑明也好。」費力平復被傷害的痛楚,重新振作的她正要開口,卻被敲門板的響聲打斷接下來的話。
「少爺、小姐,老夫人要我請……呃……」管家王伯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曾經是少爺妻子後來又不是、現下又突然是的莊夢蝶。
「你可以叫我莊小姐,或夢蝶,甚至是小蝶也行。」
懶得理有錢人那套階層稱呼,她柔聲道。
「那……莊小姐,老夫人請你過去。」
「我知道了。」旋身看向夏氏兄妹,莊夢蝶送上明艷的粲笑。「我去工作,兩位慢聊。」
「無恥。」
「子琪!」
「多謝指教。」莊夢蝶晃了晃皮包當揮手告別,跟著王伯離開。
夏家的罪人哪……這十字架她可真背不起。
連哄帶騙將夏老夫人送上床休息後,已經是快十一點的事。?
「我送你回去。」夏子翔跟在結束工作要告辭離開的莊夢蝶身後。
「不勞你費心,我已經請朋友來載我。」二十公尺的林蔭大道白天走倒沒什麼感覺,晚上就不同了,分外詭異,莊夢蝶心想。
「但是我並沒有先通知你工作內容就直接帶你回夏園,我有義務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