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明霽,你確定你夠資格見她嗎?」間斷嘴邊哼的小曲,呂大姐以輕松的口吻問道。
「是她沒資格見我,要不她躲起來做什麼?」
「嘖嘖嘖,齊明霽,我真的很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
「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去愛我家的幽人?」
「不愛她,我來找她做什麼?」她故意拉長語音是在嘲諷他嗎?齊明霽皺眉瞪她。「你不要明知故問。」
「我明知故問?」哎呀呀,指甲髒了。吹了吹指甲上的灰,她說︰「那我問你,幽人喜歡吃什麼、討厭吃什麼。最在意什麼、又最不關心什麼,你知道嗎?」
「我想你當然不知道,因為你根本從沒真正的注意過她;你只注意你自己,注意她有沒有在意你這檔小事,
就憑這樣你也敢在我面前說愛她?笑死人了。」
「姓呂的,這是我跟幽人的問題,我們會自行解決。」
「很可惜,幽人不在,就算她在也不會見你。」呂大姐從辦公桌後頭站起來,雙手撐在桌上傾身向前,臉上的表情和顏悅色到極點。「就算她在,她願意見你,很抱歉,本大姐不準。」
「你敢!」
「你踩在我的地盤上,你說我敢還是不敢?」雙手環胸,就這麼簡單穩坐上風,真無聊。「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把她還我。」說到底,他只剩這句話。
「你確定自己有擁抱她的資格?」看他不死心,這點還算得上是他的優點。
「我比誰都愛她。」篤定的神情代表著信誓旦旦,他要求︰「讓我見她。」
「愛掛在嘴巴上誰都會說,我也可以說我愛她。」
「你是女人。」
「怎麼,女人就不能愛女人?」眉頭一挑,呂大姐冷笑,「更何況,只要說愛就可以恣意去傷害一個人嗎?你對她做了什麼,你自己心里有數。」
「那是我和她之間的事,你無權過問。」
「我真的搞不懂你們男人。」一直在想,男人為什麼聰明的時候能聰明到讓人吐血,笨的時候也能笨到讓人嘆息,真是奇怪的品種。「留她在身邊依然不安,仍讓猜忌填滿心中,干嘛呀,找個人同居像身邊有個犯人似的,隨時隨地要小心她會不會犯案,會不會在背後捅你一刀,你是找情人同居還是找殺手?不相信她就不要找上她,說什麼愛不愛的猛灌迷湯,到最後鬧成這副德行。」
「你到底讓不讓我見她?」齊明霽一心一意只想見到尹幽人,他哪听得進呂大姐針針見血又別有用意的話。
「你先掂掂自己有沒有見她的斤兩再說。」
「你到底想說什麼?」一下子是資格,一下子是斤兩,他實在搞不懂。
「我先告訴你一件事,本工作坊為客戶訂作的戲碼可以設計,演員流露的感情可以造假,但是開業至今,還沒有人造處女膜這事出現,你懂我的意思嗎?」細眉一挑,呵呵,瞧他臉色變青了。
她的意思是︰
在我們工作坊里,感情可以人造,甚至連處女也可以造假……
幽人騙他!她根本……
「老天!」該死的,他對她做了什麼?!「為什麼要騙我?」她那生澀的反應再自然也不過,他怎麼會將之視作演技,錯把謊言當成事實。
她已經告訴過他,說他會後悔;而他又一次將這當成她的演技,更說出極盡侮辱她的丑話。天哪……
「怎麼?受不住打擊了啊?那接下來怎麼辦?」傾身欣賞他痛苦的神情,呂大姐又問︰「還覺得有資格見她嗎?」
「我要見她,我要問她為什麼騙我,為什麼?」
「為什麼?齊明霽,如果你夠愛她,你會懂為什麼,用不著她親口告訴你,就憑這點,你根本構不上愛她的邊。」想也知道是不願意他後悔、懊惱才說謊騙他,他是豬啊,連這點都想不通。
「對了,想不想見那個叫夏子謙的男人,好像是——嗯,讓你吃醋的對象是吧。」
猶如戰敗拳手般,頹喪的坐在椅子上的齊明霽只抬了眼回應。
就算如此,呂大姐還是扯開嗓子朝里頭喊︰「于謙徒兒,給我死出來!」
「師父,走出來就走出來,何必講死出來哩,多不文雅,要是被娘听見我就麻煩了。」從店內側的門走出一個漂亮的小男孩,明亮的大眼眨呀眨的,極為古靈精怪的模樣。
「你少古里古怪的惹我心煩。」
「是,師父。」哼哼,等他出師就可以把她干掉。目前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會老,他會大,不怕哪天整不倒她,夏子謙心里想。「找我出來啥事?」
「見見你的情敵。」呂大姐指向錯愕不已的齊明霽,為兩人介紹︰「齊明霽,二十八歲,齊氏建設總經理;夏子謙,九歲,師大實小三年級學生。」
「你忘了說一句,幽人妹妹的未來老公候選人。」
「是啊。」冷眼看進更蒼白的臉,呂大姐應聲。「齊明霽,這就是你的‘情敵’。」
慘白不足以完全形容齊明霽此刻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復雜神情在他臉上不停交換,最後變成自嘲。
他到底做了什麼?猜忌、懷疑、不安、恐懼……到頭來變成他的誤解、無端憤恨,還有失控的報復!
懊死的他做了什麼?!
後悔……被幽人說中了,此時此刻的他除了後悔之外,不知道還有什麼感覺可以感受。該死天殺的自己!
「痛苦嗎?後悔嗎?懊惱嗎?」呂大姐見齊明霽愈痛苦,臉色愈蒼白,她的心情就愈好。
「光是這樣還不夠,齊明霽,你還敢說你有見她的資格?」
資格……他還有什麼資格可言?他連當一個人的資格都沒有。
他努力不去傷害任何人的心,要求自己做到八面玲瓏,卻傷了最在乎、最不應該傷害的那一個。
如果早知道這樣,他寧可傷盡全世界的人也只要好好保護她!
「師父,你叫我來這罰站的嗎?」見沒人搭理,夏子謙很是無聊。
「你可以滾進去了。」
「死出來又滾進去,師父,你真麻煩。」邊抱怨邊乖乖進去,小小年紀很清楚師父在整人的時候,不快閃的話,萬一被卷進去就像老鼠吃到老鼠藥——死定了。
「最後送你一件東西,反正你現在已經跟在第十八層地獄沒兩樣了,再多這一項,頂多只是搭個電梯往地獄的地下室前進而已。」
齊明霽抬頭、兩眼已經無神空洞到裝不進任何東西,直到銀光在眼前一晃,一道紫光閃動。
「是誰的東西就該誰擁有。」
晃晃手上的鏈子,呂大姐裝出無辜的表情問︰「這個墜飾你應該很熟吧。」
紫水晶戒指!是他十年前送給她的訂情物。「她一直戴在身上的鏈子上的墜飾是——這枚戒指……」
「哎呀呀,你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這戒指是你買的嘛!呵呵呵,那我就物歸原主。」
無視他百感交集的痛苦,呂大姐「好心」地將戒指取下放進他的掌中。「還你,到時可別說我賴帳。」
「呵呵!炳哈哈……」他做了什麼,該死的他到底做了什麼?!
「喂,瘋啦?」才這樣就瘋啦!
「天!到底誰才是該被報復的那一個?」暗啞、絕望的聲音逸出,他為這明知的答案感到寒心。
「你問天,它會回答你嗎?」推推狂笑不止的齊明霽,呂大姐問︰「怎麼樣,還想見她嗎?」
收住笑聲,齊明霽搖頭。「沒資格,我沒資格……」
「那就等你有資格的時候再來;或者,懺悔給她看。」
「懺悔?」他訕笑,「多少的懺海都沒辦法彌補我的過錯,都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