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位年近九旬的老人唯一掛心的是他的寶貝孫女。
當年因為他的固執落得一身情傷的寶貝孫女不但自毀容貌還性情大變。如果問他這一生最後悔的事是什麼,他會說︰傷了他最心愛的孫女是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
所以,當他听聞游走世界各地散心的軒轅彌回台灣並且接任帝氏財團執行總監的消息後,他就開始計劃如何讓被他拆散的這對情人再重逢。
首先,他把消息不經意透露給孫女知道,再來是慢慢誘導寶貝孫女將千峰集團遷至台灣發展。
當然,他得說是為了讓心愛的寶貝孫女報當年的仇才勉為其難答應她將全部產業遷到台灣,依那丫頭的個性,她是不可能在他老人家面前坦白承認自己還想著軒轅彌。
不過這樣的計劃卻引來一件意想不到的大事。
千峰集團董事會里一群守舊派人士不同意孫女提出的遷移計劃,甚至還預謀杯葛這位年紀輕輕的女總裁。幸虧當年他寶貝孫女接手千峰集團時他送她的兩份大禮——曉風、殘月還算受教,為年紀尚淺的主子擋去不少危機。
但是隨著寶貝孫女到台灣準備遷台事宜的工作愈接近完成階段,她的危險就愈大,再加上帝氏財團的爆炸案……他這個老頭子不得不這麼想——
會不會是千峰集團內部的人搞的鬼?
董事會守舊派當然是第一嫌疑人,但是他沒有證據,再加上不良于行更是難以找出證據。
情急之下他只有再度找上軒轅彌這小子。
沒想到他會用詐死這招順了敵人的意,同時也能改變身份保護知秋。呵呵,愈來愈精呵那小子。
有了他的幫助就等于有黑街幫忙,要找證據簡單多了;更何況他和黑街要找的是同一個人。
那場爆炸案的目標是軒轅彌,理由是——因為他,千峰集團才有遷移台灣發展的方案提出。
主謀者似乎是把千峰集團的產業移轉怪在軒轅彌身上。
而當年軒轅彌和他寶貝孫女間的糾葛只有少數人知道,因此主謀者的身份也就愈來愈明確了。
「老爺,您在想什麼?」老管家一直默默在後頭推著輪椅陪主人共賞鄉鎮風光,蒼老的聲音也是經歷風霜的成果。
「我在想人生真的很短暫。」宿千峰老邁得連抬起眼皮都覺得費力,但是還是想活久一點,起碼要看到寶貝孫女依偎在心愛男人身邊的幸福模樣才甘心。最好是能看到她的婚禮,呵,愈來愈貪心哪。
「所有功名利祿到頭來都敵不過時間,你看看我的手,這雙手創造亞洲人打進歐洲市場建立龐大商業版圖的神話,但是敵不過時間的磨煉,現在變得是又老又皺,而下一代,又將我們這一代創造的神話推翻,開創另一個嶄新的遠景,然後下下一代又重復推翻、創造,不斷改變,而這種循環下唯一不變的就是時間……你說,時間是不是最大的贏家,它永遠都不會輸。」
「老爺,您想念小姐?」跟在老爺身邊這麼久,隨便推想也能猜出老爺在想什麼、「您只有在想念小姐的時候才會感嘆歲月不饒人啊。」
「是啊——」宿千峰躺進輪椅椅背,夕陽照映著他經歲月磨損的老臉。他雙眼凝視遠方,緩緩地道︰「不過偶爾也會想念以前的日子,尤其是最近這幾天……」
「以前的日子?」管家不明白了。「您是指——」
「老江。」宿千峰沒有明說,轉了話題︰「我替知秋謝謝你,你兒子在總公司幫了她不少忙,有他在巴黎坐鎮,我那寶貝孫女才能到台灣評估她的遷移計劃。」
「老爺,您說這話就見外了。」管家老江呵呵直笑,有點靦腆。
「見外啊……」宿千峰嘴角扯了扯,看著夕陽,感嘆夕陽西下和老人遲暮幾近的蒼涼,默然無語。
第十章
一樣是夜晚的海邊,一樣是只有檸檬淡月斜掛沒有繁星陪襯的夜晚;但是,來的人心情不一樣了。
「在這里——」宿知秋拎著高跟鞋,放任自己打赤腳讓碎浪一波波襲來。今晚的陸地很冷,襲上她腳的海水相對變得較暖和。「我一邊喝酒一邊走,一邊想你一邊品嘗固執的後悔。」
苞著她的軒轅彌仍然戴著面具,在外頭他行事謹慎,就算是只剩他倆的海邊他依然保持令狐的身份。
她停下腳步想等他走到和她並肩處再一起走,卻听不見腳踩碎浪的啪啦聲,緊張地轉身,發現他也停了下來。
「並肩走好嗎?」她柔聲要求。「我好怕一轉頭你就消失不見。」
軒轅彌聞言,邁開步伐踩過碎浪來到她身邊。
她的恐懼源自于他的背離,這讓他面具下的臉色黯沉,他傷害她太深太深。
「不要在意。」像是洞悉他心事一樣,她捧住他的臉,透過面具看著他的眼。「會害怕失去身邊的人是我的心病,不是因為你才有。」
「但因為我變得更嚴重是事實。」伸手親呢地環上縴腰拉近彼此距離。「我很抱歉。」
「別再說抱歉了好嗎?我們道歉的話還說得不夠多嗎?」早知道他的內疚感這麼深就不要求他和她並肩走了。「至此為止,我不想再听見你說抱歉、對不起這些字眼。」
「好。」他點頭,只要她高興就好。
「對了,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麼你會當騙子?我的意思是——以騙人為行業,這是很奇怪的行業。」
「因為這世界的人相信謊言多過于相信實話。你知道嗎?說實話的人會遭人誤解,說慌的人反而能從中獲利,天底下沒有比騙人更容易獲利——這樣的想法是我為了求生存不得不秉持的信念,為了想活下去,我選擇這工作作為謀生的技能,設計一場又一場的騙局讓人自投羅網。」
「為了求生存?」他的過去是怎麼樣的生活?她對他愈來愈好奇了。「可以讓我知道嗎?有關你的過去。」
「你想知道?」
「嗯。」她點頭,看見他笑容逐漸加深。「有什麼好笑的嗎?」
「你以前根本不問我這些事。」
「那是以前,不要老把不成熟的我提出來回味。」她嘟嘴。「這不公平。」
「現在就像那時候了。」他輕點嘟起的紅唇取笑。「愛嘟嘴的小女生。」
「你——」
他突然抱緊她不讓她說完話。」我最引以自傲的就是能冷眼旁觀他人在我設計的騙局中怡然自得而不知道自己危機將至,人心中的貪念往往是完成我騙局的助力;但是遇上你——雖然那場騙局非我所願而是時機不對被迫造成——卻是我這一生最大也最失敗的騙局,窮極一生,我都會為它感到後悔萬分。」
「咦?」她疑惑,不懂他所言為何。
「我這一生最大的騙局就是假裝不愛你,最失敗的騙局就是葬了自己的心,最後悔的就是傷了你——簡而言之,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讓我栽跟頭的人。」
「你認栽了?」
「好早以前就認栽了。」他微笑,額頭貼著她的。
「彌——」
「嗯?」
「面具好冷。」食指敲上鐵制的面具,她有點不滿。「不能拿下來嗎?我看不到你的臉,也看不到你的表情。」
軒轅彌拉起她雙手放到面具系帶上。
她笑了,動手為他取下,將他溫柔的笑臉看個真切。
「我喜歡你這樣看我。」
「是嗎?」他的鼻尖輕輕摩掌她的。
「也喜歡你這樣對我。」
「還有呢?」雙唇移近她耳畔,吹了口熱氣震得她直打哆嗦,他被她敏感的反應逗得可樂了。
「喜歡你這樣親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