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輕估了。「不諳拳腳功夫的人並不代表必死無疑是嗎?你竟然敢在自己的藏身處布下毒草。」
「是你錯估,我並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好一個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呵!」那麼……同歸于盡他也不反對羅。
「你該知道我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玉石俱焚這是你們東方人常說的話不是嗎?」
「是又如何。」南宮適突然警戒地握緊陰奪魂的雙臂,拖著她後退至方才南宮慶莫名消失的定點。
「南宮先生?」陰奪魂不解地回頭看他,同時卡特也有了動作。
「一起消失吧。」他提出邀請,手中點火的打火機帶著躍動的火苗落地,較干燥的莽草立刻引燃燎原。
「要消失的只有你!」南宮適松開手,越過她朝卡特奔去,他的目標不是人。而是迅速擴張版圖的火勢,如果讓這里所有毒草的氣味全散發,死的何止是眼前這些人而已。
他必須阻止這一切!
就在同時,陰奪魂腳下的泥地像突然崩塌一樣,讓她整個人筆直地往下墜。
「適!」她尖呼,來不及見到南宮適回首一瞥,身子已完全沒入地底,陷入另一個她完全不知道的空間。
「南宮適!」卡特狂吼一聲,不理會毒性已在身體發生作用,像頭野獸似的沖向他。「把奪魂還我!」
「她不是你的。」南宮適低頭勉強躲過他飛踢的攻勢,脆弱的發帶卻被足勁一掃而斷裂,長發散開的模樣在火光照映下讓他看起來野蠻了些、狂傲了點。「她永遠都不是你的。」
「你敢!」就連死也不讓他帶走她!「我殺了你!」
南宮適雙手護在胸前,擋下他如雨點般直落的速拳,喜好嘲弄的脾性仍未改。「中毒的你還有余力帶走她嗎?」
不同于一般火災的黑色煙霧,彌漫在溫室中的是白蒙蒙的濃霧,為免中毒過度,南宮適減緩呼吸頻率,以致防守的動作太慢,被卡特一腳踢進燃燒旺盛的莽草火堆。
「適!」如春雷暴的吼聲來自沖進現場的歐陽口中,隨後而來的柏仲二話不說地一手捂住口鼻,沖進火場救人。
「太遲了。」卡特仰首大笑,笑看著眼前這些趕來救援的敵人。「他必死無疑,他一定要死!」
「先死的絕對是你!」歐陽怒吼一聲,銀發在火光中還是顯得十分突兀。
一閃一動之間,卡特頸間一涼,立刻感覺有熾熱液體自體內溢出,緊接而來的便是無止無盡的黑暗,再無知覺。
小小溫室,在火光中逐漸消逝,無數花草的靈魂化成白煙升上空,在蔚藍天空中哭泣其無法精煉靈魂精萃被保留在人間的命運。
南宮適睜開眼,眼前三張不同的臉孔同樣布滿不悅,垂下的視線一點也沒有所謂的關切,只明顯傳達「怎麼沒有死」的訊息及「還活著啊」的輕訕。
然而這三張臉孔卻沒有一張是他立刻想見的。最想見的、想听听聲音的人,竟不在他身邊,不在他眼前。
「奪魂呢?」困難地動了動脖子看看左右,卻看不見她的人影。「她人在哪兒?」
「她人在哪兒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適,你竟以為你一個人能對付那家伙?」歐陽拍上自己腦門,氣憤難抑。「你不是笨蛋就是白痴,同伴是拿來干什麼的,台灣的人幫不上忙就算了,連同在美國的我你也不通知!你到底當不當我是朋友啊!」要不是柏仲找上門,兩人及時趕到,十三太保只怕就剩下十二個。
「奪魂在哪兒?」不理他的抱怨,南宮適執意要見到陰奪魂。「爸,我要見她。」
南宮慶搖了搖頭。「她不想見你。」傻兒子,明明答應讓她陪到最後,卻把她送進地下密室來,背了信,也難怪她會如此難過︰「你傷了她的心。」
「我要見她!」他作勢要起身,只想見見她。
「休養!」柏仲按住他肩膀的燒傷,痛得他重新躺回床上。
「帶她來見我。」南宮適無視眾人的關心,強硬地命令道。
突地,門把轉動聲吸引眾人回頭,門一打開,是漾著天人般的笑容、捧著一大把花進門的陰奪魂。
「各位,可否讓我與南宮先生單獨談一談?」巧笑倩兮,只是如此燦爛的笑容在南宮適傷重之際綻放,多少都讓人看得有些不安心,仿佛有什麼事將發生似的。
「可以嗎?」得不到回應,陰奪魂重新又問了一次。
「當然。」最先回過神的南宮慶扯動柏仲、歐陽,示意他們一同離開。
很快的,房內只剩南宮適和陰奪魂兩人。
「你沒事吧?」不在乎自己的傷,他只在意她有無受傷。
「有您無微不至的保護,我怎會有事呢?」笑容不變,但說話的口氣卻回到兩個初見時的陌生。
您?南宮適稍皺了眉。「沒事嗎?」
「當然沒有,您獨自面對危險,將我置放在最安全的地方,如果我還受傷那豈不是太對不起您了。」她將花插入瓶中凝視花瓣,視線始終不曾落在他身上。
南宮適在她將花瓶放置在床頭時出手拉住她的長裙,要求道︰「看我。」果然生氣了。
「不!」愈是要求,她別開臉的角度愈大,語氣中的微顫脆弱得足以教人心折。「我絕不看您。」要她看他因自己而導致的遍體鱗傷——不,她不敢看。
「因為我毀容了?」昏邊前的記憶是火光灼灼的熾熱高溫,他記得自己當時被踢進火堆中,難道……「是嗎?」也難怪她不願看了,呵……
「您沒有,您只是燒傷,並沒有毀容。」被送進地底密室,處在安全穩固處的她只能隔著屏幕看他獨自奮戰,天知道她有多麼痛苦,尤其是親眼看見他被踢進火堆時,她的心立即為之凍結——「幸好柏仲及時救了您。」
「為什麼不看我?」誰救了他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為什麼從她進來到現在連一個目光都不給他。「看我,我要你看我。」
「不!」她拍開他抓住裙擺的手退了開去。「您騙我,您背了信。我不看您,因為看見您會想起您的背信,您說的話不算話。」
「我?」
「記得嗎?」背對他的陰奪魂笑容盡失,眼底強抑的淚抑制不住地落下,只剩下尚未哽咽的聲音強撐出一片鎮定。「您答應過我,如果有一天您和我都處于某種困境,而最後只有一個人能逃出生天,您絕對要是那一個——可是您沒有,您將我送至安全的地方,一個人面對他,甚至您之前還承諾讓我陪您,可是您仍然沒有做到,您——不守信。」為什麼不讓她陪在他身邊,這樣她就能分擔,也不至于讓所有的傷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令她如此痛心。
「對不起。」
他的道歉說出口的同時,她的背部感到多了一份重量,整個背被迫緊緊貼在他胸月復前,沒有一絲空隙,露出的頸背只能接收他一起一落的呼吸氣息。
「您的傷還沒——」
「對不起。」他只能道歉,對于自己的不守信,他只有道歉。「我知道這有違當初的約定,但我絕不能讓你有絲毫損傷,這是我的私心,希望你與危險隔絕,不受任何傷害。」為此,即使背信,他也寧願承受這項罪名。
不受任何傷害……熱淚落得更凶了,完全無法控制。「您還是傷了我。」他傷了她,傷了她的心。「傷我傷得千瘡百孔,您傷了我……」
「我很抱歉。」他知道她所指為何,也知道背對自己的她早已淚落滿腮,是懊惱、是心疼,卻也慶幸受皮肉傷的只有他。